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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地靜立了良久,江櫻方將凌亂的心思收拾好,抬手將房門關好。
窗外,夜色濃重。
更敲過三巡,夜風透過未關緊的窗戶吹入房內,燈紗內的燭火搖曳了一下。
「主人,為什麼放他們回去。」桌邊立着的黑衣人不解地問道。分明是孩童的聲音,口氣卻十足的冷冽。
其身着黑色長衣,風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隱約露出因長年的風吹日曬才能有的麥色下巴。稚嫩卻偏又飽經滄桑。
「他們若是再回來怎麼辦?」見坐在桌邊的人只吃茶不說話,小少年似乎着了急。
晉公說他太不愛說話,可他覺着,這個新主人才是真的不愛說話。
「不會。」晉起終是開了口,卻是不能再簡潔。
小少年似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耷拉着腦袋不再說話。
這簡直是……無法溝通啊。
晉起將茶盞擱下。目光穿過未關緊的窗縫,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
這一世返回連城的日子,要比前世早了數月之久。
前世是同晉擎雲一同返回的連城,而這一世卻因為他的一句『既不能為外人所知,那便要做的更仔細些』,晉擎雲便答應了同他一前一後回城,掩人耳目。
前世,正是陽春三月時,懵懂無知的他隨着晉擎雲和晉餘明一同前往連城,越是往北,天氣反倒越發的溫暖明媚,一如他逐漸敞開的心防——從一個孤苦無依的鄉野孤兒,忽然成了連城晉氏的『庶子』,他以為那是無上的榮耀,是上天給予的恩賜。
直到臨死之前,他才看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麼。
不是真正的晉氏嫡長子,更不是晉家對外宣稱的庶出二郎,也不是沙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晉然。而是晉家手中的一把利刃——一旦達成目的,便立即被摒棄的劍。
晉起眸光漸重,原本緊緊攥着的拳頭卻在緩緩鬆開。
因為這一世,一切都將會變得不同。
撇去種種未知不提。眼下最大的不同卻是……彼時對於逐漸遠離的肅州城,他並無任何牽掛不舍可言。
而如今,心中卻憑空多出了一個人來。
這是他……前世今生都始料未及的。
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他離開肅州城已有六七日,然而除夕前晚,初染上夜色的錦雲胡同里。江櫻背對着他逐漸消失在大雪中的情形卻清晰如昨,出奇的深刻。
尤其是那雙竭力隱藏卻仍然可讓人窺見受傷神色的眼睛。
就像是……一隻在大雨中瑟瑟發抖,手足無措的白絨兔。
不曾想今生頭一個產生虧欠感的人,竟是一個前世與自己毫無交集的人。
無妨,十四五歲時的朦朧情感,應當也算不上太深刻。身邊待她真心的人亦不少,待過些日子將他淡忘了,便也沒什麼了。
……
五日後,江櫻和宋春風來到了鶴州。
江櫻在肅州之時,便隱約聽聞鶴州不甚太平——
各大判王中實力最為強盛的藩王殷濟由廬陽領兵攻往連城。從東而來,現如今已要距鶴州不過兩三座城池之遠,由東邊兒逃來的大批流民都想要往南跑,而作為由西往南必經的中樞鶴州,一來二去竟成了最為動盪之處。
也正因如此,來往的商旅鏢隊們,過城門之時不僅要經過繁瑣嚴苛的檢查,且光是排隊少說都要排上一兩個時辰。
而江櫻和宋春風要比常人更為倒霉一些,直等了三個時辰,統共馬車也就往前挪了四五個輪子不到的距離。
周圍推搡。爭吵,守城士兵的呵斥和質問,以及流民嚎哭的聲音交雜在一起,令人聞之便生躁意。再有天南地北往來的商隊和難民身上久不經打理的腐臭味。深嗅上一鼻子,豈是一個酸爽足以形容得了的。
耐性本就不好的宋春風哪裏能坐得住,早就從駕座上跳了下來,四處轉了十來圈兒。
然而這十來圈轉下來,除了被周遭的氣味熏了個頭昏腦脹之外,其餘的皆是一無所獲。
溜達的累了的宋春風回到馬車旁。隔着帘子對江櫻說道:「櫻櫻你別急,前頭還有一隊人了,待會兒應當就輪到咱們了……」
他還好,等的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