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漸漸升起一股危殆一發的緊繃感,叫人不覺小心翼翼地屏氣凝神,唯有玉扳指敲擊桌面的清脆打擊聲一下一下響起,響一下,敲一下人心。
良久,謝妄終於出聲,他嗓音低緩,叫人聽不出情緒:「兩個孩子今日找楚稚,單單為了幫她一把?」
「」
清風的頭低得更厲害了些:「也不全是。」
清風道:「此事說來話長。」
謝妄道:「那就長話短說。」
「是。」清風挑出了重點:「兩位小王爺,當着柳姑娘的面說想要楚稚做他們的娘。」
咔噠——
玉扳指清脆的敲擊聲隨着話音落下的瞬間戛然而止。
謝妄似乎皺起了眉:「楚稚怎麼說的?」
他似乎更在乎楚稚的話,卻不在乎柳默煙心裏是否難受。
清風道:「柳姑娘說讓楚稚別有不該有的心思,楚稚便婉聲同兩位小王爺說,她會是小王爺最好的友人。」
屋內的危殆感似乎加重了幾分,謝妄微微仰頭,眼神漸漸幽邃。
最好的友人?
倒是個別具一格的女子。
他道:「還有呢?」
清風道:「兩位小王爺幫楚稚解圍時說她同您結交甚好,堪稱匪淺,又用了您和咱們王府的名號為楚稚作保,說是三日內楚稚定能查明真相。」
清風頓了頓,問道:「王爺,可要管一管?」
畢竟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謝妄馬上要過門的側妃,兩個孩子的「親娘」且柳默煙如今還有了謝妄的孩子,儘管這孩子來得十分蹊蹺
但楚稚若真的借了謝妄的勢查到柳默煙頭上
這場面不堪設想。
清風硬着頭皮,多嘴道:「畢竟柳姑娘現下還有身孕,怕是」
「呵——」謝妄低低發出一聲氣音,屋內冷寂的感覺瞬間打破,卻又多了幾分譏諷之意。
清風立馬叩頭:「屬下多嘴!」
「不必管。」
謝妄低低說着,眼中多了幾分考量:「我是說,都不必管。」
柳默煙有孕一事另說。
他始終覺得柳默煙不似當年的女子,也越發覺得該考量下這個被兩個孩子傾心的楚稚。
當年,他初回來時候被南安將軍算計着在酒中下了藥,那廂醉得一塌糊塗,除了一夜旖旎外什麼都記不清了,整個人昏昏沉沉不辨是非,第二日醒來,詢問兩個侍衛後才得知人已經被送回去了。
何為送回去?
這歌姬原本是清風從那同南安將軍交好的肖家高官,肖潤府上綁來的,清風本意是想夜闖肖家大院以作敲山震虎之意,恰逢肖潤表面清廉但背地卻養了無數歌姬,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清風當着眾人的面敲暈了肖潤,又順手綁了個同樣醉得不輕的歌姬回來,待水聲落下,黎明升起時,清風便又將人馬不停蹄送了回去,嘲諷之意更為明顯。
等他清醒回神,望着榻上的一抹鮮紅時,才察覺應當給人一個名分。
他官場上的明爭暗鬥不能叫一個女子來承擔後錯。
他派人去問,可肖潤卻以昨夜腳滑跌了頭為由一問三不知,問什麼都說他同南安將軍沒關係,還一個勁地同他表忠心。
再問,肖潤便說,那女子只賣藝,想來是傷了心,昨夜趁着沒人注意時跑了。
他尋遍滿京城都沒能找出那夜女子的身影。
次年暮春大雨滂沱夜,他府外響起兩個孩子嘹亮的哭聲。
謝妄夜半驚醒,披了件狐裘出來,驚得外頭的人忙問發生了何事。
謝妄到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手有多抖,抖得他的話音也跟着抖:「外頭有孩子的哭聲。」
寧親王府這樣大,耳邊又是呼嘯的風雨聲,誰也沒聽見哪裏有孩子的哭聲,偏偏謝妄聽見了。
油紙傘被雨珠敲擊出嘭嘭的聲響,謝妄撐着傘,推開門,兩個尚在襁褓中哭的臉都青了的孩子赫然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鬼使神差的,謝妄將孩子留了下來,也就是現在的謝徊光和謝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