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鏡不着痕跡地側身擋在元瀅瀅身前,唯恐李凌萱情急之下,做出傷人的事情,破壞了他的圖謀。
但李凌萱不知其中的內情,她眼中只看到,平日裏待她如同珍寶一般的霍文鏡,此刻卻將元瀅瀅護在身後。
李凌萱趁霍文鏡不注意,跑到了元瀅瀅身旁。
元瀅瀅頭戴綠枝紅花,眼睛烏潤,頭微微偏向一側,端的是懵懂純粹的模樣。她又身穿素色衣裙,仿佛不染塵土的、觀音娘娘座下持花的小仙童。而李凌萱在元瀅瀅的眼眸中,看到了她此時的模樣——身着粗布麻衣,因為腳步急切,髮髻紛亂,哪裏有大小姐的樣子。
李凌萱頓時紅了眼眶,心中浮現酸澀,如今的她,竟然連一個花樓女子都比不過。
憤怒充斥着李凌萱的腦袋,她把這些時日,在花樓中的手足無措、患得患失,都盡數傾泄在了元瀅瀅身上。
衣衫扯動,肆意推搡。
變故突生,在霍文鏡還未來得及伸手分開兩人時,只聽水聲響動,湖水泛起圈圈漣漪。
看着湖水中漂浮着的兩色衣裙,一素一艷,霍文鏡當機立斷,跳下橋樑。他沒有半分猶豫,朝着揚起手臂拼命掙扎的李凌萱游去。
李凌萱仿佛抓到了救命的浮木,牢牢攥緊霍文鏡胸前的衣襟,她眼中的赤紅還未退去,聲音裏帶着哭音。
「文鏡哥哥,我知道,你還是護着我的」
霍文鏡還沒答話,只見一花環隨着水流,飄到他的手臂旁。霍文鏡看着那散開的花冠,花瓣七零八落,隨波逐流,他神色一怔,忽地轉身望去,試圖尋找元瀅瀅的身影。
沒有,都沒有
霍文鏡突然慌神,他把李凌萱帶到岸上,就要下水去找元瀅瀅。李凌萱扯着他的衣角,眼底滿是執拗。
霍文鏡深吸一口氣,俯身為李凌萱挽起浸濕的髮絲,語氣輕輕:「她很有用。」
只一句話,李凌萱就鬆開了緊抓不放的手。
她眉眼輕鬆,再沒有不滿怨懟,只因為李凌萱此刻知道,霍文鏡待元瀅瀅再溫柔體貼,不過是利用二字罷了,沒有半分真情在。
但不等霍文鏡下水,他就望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抱着元瀅瀅從水中緩緩走出。
霍文鏡猶疑道:「羨之?」
殷羨之聽到,正要回頭。只是月娘為了讓他聽話,這些時日殷羨之都在做些苦活計,身子早已經支撐不住。方才,殷羨之經過湖旁,見兩人落水,霍文鏡直奔李凌萱而去,殷羨之下意識地去救元瀅瀅。
他並非良善人,也沒有冷血無情到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小姑娘,墜落水中而不救。
何況,元瀅瀅還曾經對他散發過善心。
但殷羨之身子本就不爽利,經湖水一泡,腦袋昏漲,他剛把元瀅瀅放下,還未轉身回應霍文鏡的呼喚,就向下栽去。
他本以為,會摔倒在冷冰冰的地面,弄得頭破血流。可殷羨之昏迷之前,察覺到的卻是一股別樣的柔軟。
元瀅瀅看在倒在自己小腹的殷羨之,伸出嫩白的手掌,試着推了推。可殷羨之看着身子清瘦,皮肉卻緊繃有力,一點兒都推不動他。
最後還是霍文鏡匆匆趕來,才把殷羨之攙扶起來。
霍文鏡本想把殷羨之送回下等房去,可他還未動身,便聽得元瀅瀅軟聲道:「送到我房中去罷。」
霍文鏡一怔,微微頷首,調轉方向,把殷羨之送去了元瀅瀅的閨房。
一路上,霍文鏡欲言又止,想要解釋些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他說些什麼呢。
自己和李凌萱情意更深,才先去救她?那只會令元瀅瀅待他疏離。
李凌萱年紀小,受不得湖水冰涼?可元瀅瀅的歲數,似乎比李凌萱更小一些。
霍文鏡只能沉默。但他不後悔先去救李凌萱,畢竟元瀅瀅和李凌萱,在他心中,孰輕孰重,顯而易見。
殷羨之躺在外間的床榻上,眼皮一動不動,濃密纖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落。他身上濕透的衣裳,小廝已經換了一套乾淨的。元瀅瀅伸出手,輕輕觸碰着殷羨之的手背。
燙的好似火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