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莊雄來到上海街堂口坨地,把夾在腋下的皮包打開,取出一副對聯:「棠哥,阿公讓我帶來幾副對聯,貼在門口圖個吉利。」
對聯上寫着:喜居寶地千年旺,福照家門萬事興。
這一看就是貼在屋宅的,還有專門貼公司的,如後面那副「春風染綠生財樹,喜雨澆開致富花。」
尹照棠正跟蛋撻,蔣豪幾人坐在一起,算堂口的年終賬目,手上拿着部計算器,笑出聲道:「雄哥,最近改行賣春聯啊?」
莊雄叼着香煙,把幾個福字放在桌面,驚奇的點點頭:「好主意,春節賣對聯鞭炮,比賣白粉賺錢。棠哥真是老忠的財神爺,張口就來財。」
尹照棠上身內搭白襯衫,外套是件平駁領的真皮夾克,起身道:「雄哥說笑啦,春節賣對聯,上千年的行當了,輪得上我們啊?」
「新記,號碼幫早一個月,就從內地運了一批鞭炮,春聯和紅紙過來。」
這年頭沒有專門的紅包袋賣,封利是都要用剪好的紅紙來折。手掌大的紅方紙,裹着錢折成方形,一般只有掌心大小。
這三樣都是春節過年的緊俏貨,內地的鞭炮更是全世界最便宜,干倒新加坡,港島一片鞭炮廠。
莊雄捏着煙頭,吐着悠長的煙霧,笑着道:「完啦,全港過年幾百個煙花爆竹的檔口,冇一個姓敬忠義。」
「好在,社團的叔父輩每年都有寫春聯送給小輩的慣例,能省一點是一點。」
「阿豪,蛋撻,左手,阿樂,你們四個也帶一副回去。」
本來只有社團大底才能收到叔父輩的對聯,但旺角堂紅紅火火,長輩們樂意多拿幾副出來,聊表一點心意。
上海街四少沒有大底之名,但已有大底之實,在社團內算是四九仔的阿頭。
個個都有錢,有人,有地盤。
都被視為會扎職的人才,收到對聯都倍覺臉上有光,歡天喜地,非常開心。
莊雄找了個位置,翹起二郎腿,自豪道:「往年,阿公都沒再動筆,今年可是特意寫了幾副,全都送到旺角堂來了。」
「老摩,街市勇他們瞪紅眼都冇用,來年肯定是旺角最紅!」
尹照棠打開辦公桌下的雪茄櫃,掏出一盒高希霸,在場六人每人一支,雪茄便被分的乾乾淨淨。
他問道:「雄哥在忙乜嘢?」
莊雄靠沙發上,低頭嗅着雪茄香,聞言笑道:「上批貨低價出太子榮後,公司就沒再走過貨,幾個堂口的場子,全都是讓號碼幫的人進來散貨,收一點點租金而已。」
「棠哥,有時我真懷疑阿公人老不中用,搞的我都失業了。」
尹照棠把一本賬目丟給他,戲謔道:「雄哥是我堂口白紙扇來的,年底審賬,一定很忙,說失業是講笑。」
「怕我不交賬本啊?」
莊雄吸着雪茄,甩上打火機,起身道:「挑,我就說幾個圍在辦公室里做乜嘢,做假賬啊?」
「放心,只要給五個點的抽成,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蛋撻很不服氣:「五個點?」
「搶劫啊!」
蔣豪推了他一把:「少交點,自己人呀。」
「自己人,自己人做假賬?」
莊雄把蔣豪推開,拿起桌面上的賬目,翻動着道:「我看它不像假的啊.」
「嘿嘿嘿。」
幾個叼着雪茄的男人,都不約而同裂開嘴,發出默契的笑聲。今天,莊雄不止是來送對聯的,還是來幫堂口做賬的。他不需要改一個字,將對聯拿來,便代表堂口的賬目已經過關。
一來,旺角堂的馬欄,酒店生意很熱門,二來,鹹濕雜誌帶動整個社團的產業,三來,波鞋廠還有社團的股份。
這一項項都是過百萬的分紅,三大堂口的年底賬目,也比往年要多出大半。今年,就算旺角堂一分錢都不交,社團頂爺都不會發飆。
要是旺角堂年年能帶三大堂口多賺,過幾年,頂爺連收錢的資格都冇。
其他堂口都會把賬目送到尹照棠手上,求着神仙棠把錢收下,搞個新敬忠義出來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