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鋤頭的農夫深深凝視徐振雲一眼,口中不徐不疾的道:
「我所言者,頭頭是道;我所書者,句句皆真」
「我定義,我記錄,我裁決。」
聲音清朗洪亮,流佈於虛空之間。
農夫將金鋤頭從肩上放下,豎直放置在虛空中,然後做了一個左手捏劍訣、右掌撫胸的動作,一字一句的道:「萬方生靈,奉此而行:徐振雲生辰,大晉二百八十二年,十月十八日。」
每吐出一字,就有一個實體金字自口中成型、遁出,連成一片。
徐振雲念頭微動——十月十八,就是今天?
今年是大晉紀年三百年整,如果自己的生辰是大晉二百八十二年十月十八日,那麼今天正好是自己十八歲生日。
和徐振雲預想一樣!
的確是因為這個不同尋常的「大道玄晶」出現日期,才引來了大晉的大神通者關注;只是干涉的方法,超乎他的想像。
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化。
原本虛空世界中只有徐振雲和農夫二人。但是此時此刻,許多人影若遠若近的浮現。
徐振雲定睛一望,有文院長等三人,有姬小花,梁宏博;徐家的幾乎所有家庭成員;徐氏的街坊四鄰;還有大量徐振雲邊緣人物——
一半是連徐振雲自己也不認識、曾經有一線因果牽連的普通人,一半是大晉的修道人,總數怕不是在萬人以上!
剛剛的十八個金字,驀然散開,化作綿密的隱霧形態,如同「觸手」一般包裹住了每一個人,然後快速一沾而收,沉沒於地底,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徐振雲能夠猜到,自今日起,在所有人的認識中,自己的生辰,就變成了十月十八。
這不僅僅是修改一個明確的記憶那麼簡單,涉及的細節,人物極為龐巨,譬如徐振云何時舉辦過生日宴,百日禮;雪獅堂對徐振雲曾經做出了怎樣的安排
所有的事件、記憶細節,都以一個看上去「合理」的方式重新微調。
手筆之驚人,可以說通天徹地,令徐振雲瞬間極大提高了對這個世界道術層次的評價。
「以後再過生日,過的就不是自己真正的生日了」
「還有我這當事人的記憶,為什麼不一併修改了呢?這不是成了最大的破綻?」
法術施展完成的一瞬,所有的人物虛影快速消散。
農夫重新扛起鋤頭,緩步上前,站在徐振雲面前一丈遠近,目光上下掃視,繼續平靜的打量。
正當徐振雲心中忐忑之時,農夫開口了:
「大道玄晶天授饋贈,是在百日、十周歲、十八周歲三個節點,從來沒有過例外。非時而授大道玄晶體系初立之時是否出現過難以斷言;但是近萬載以來,你定是唯一一人。」
徐振雲嘴唇一動。但他立刻發現自己有無數問題,卻無從問起,不如豎起耳朵聽。
不料農夫話鋒一轉,突然道:「不要以為你通過六合玲瓏塔在前、得授大道玄晶在後,就真的天命所歸,可以化身螃蟹橫行無忌了;古往今來,剛剛創下奇蹟轉瞬暴斃的,不在少數。」
徐振雲微微一愣。
明白了事情原委,他心中的忐忑已經漸漸消去。眼前這位及時出現後施展的大手筆,的確也令徐振雲心中微感得意——這是一種被特別重視的感覺。
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這樣的冷漠態度,甚至有點不客氣,仿佛當頭一棒。
是因為自己實在太過特殊,所以怕我驕傲?
徐振雲有些阿q精神的自我安慰。
組織好語言,徐振雲緩緩道:「有無、難易,從來都是相對的。一根小木棒,足以撬動一顆小石子而無礙;而一根鐵棒,想要撬起一座山,也一定會有斷折的風險。哪怕是百鍊至寶,想要撬起這座世界,其脆弱也勝過一根最普通的小樹枝撬動石子。」
「這個道理,我一直都明白。」
這一番話,是自女冠對徐振雲的臨別建言中化用過來。
農夫眼皮一搭,眸中光華泛起,略帶驚奇的重新審視了徐振雲一眼,好像剛才的觀察,還沒有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