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要弄明白對方叫什麼。
多年的揣測成真,哪怕清楚那個人興許和弟弟的基因提供者一樣,沒能熬過慘無人道的實驗化作白骨才會誕生能夠忍耐非人改造的自己,金髮青年依舊懷揣着莫名的心情回到歐洲,回到法國,回到當初的基地廢墟,拿到莫名出現的實驗筆記殘片,發現實驗體的基因提供者阿蒂爾.蘭波小小年紀便死在牧神的手術台上。
所以「牧神」會調換字母順序給複製體取名黑之十二嗎?該死!
名字的由來,循着模仿者有意無意留下的痕跡溯源追到夏爾維勒,被牽着鼻子走的感覺深深刺痛了金髮青年的自尊心。不過尊嚴這種東西重要,也可以沒那麼重要。
喬裝過的魏爾倫急切來到河岸邊徘徊,磨房捲起潺潺水聲,老眼昏花的幫傭隨着跳躍的晶瑩液珠慢條斯理擦擦圓框眼鏡,跟旅行者講起脆弱的纜繩,沉睡的浮屍,以及搬離磨坊家破人亡的蘭波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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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波?」
嘰嘰喳喳鬧騰個沒完的自由記者擺弄起脖子上的相機,老太太很是疑心這年輕孩子有大城市醫生嚷嚷的那個、那個多動症,眯眼望向那閃閃發光的嶄新機器。年輕人答應為她和工作了一輩子的磨坊拍照留念,到時候回到鄉下老家,老太也能不時拿出來回憶從前美好的歲月。
但是蘭波一家的事不可以,即便這件事在鎮上不是秘密,說出去還能換來一張清晰照片,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故人憔悴的亡靈低聲啜泣,老人垂下鬆弛的眼皮含糊其辭。魏爾倫歪歪腦袋,秉持人設罵罵咧咧給老人家拍了照憤然離去。精英間諜想要的情報沒有套不出來的道理,小鎮居民不是一條心,他終究買通年邁賭鬼,聽到了蘭波們的遭遇。
夜半三更,老頭獲得飛來橫財大喜過望,趕緊抓起鈔票小跑回去給莊家送錢。金髮青年坐在蘭波家的舊居樓下階梯靜默良久,起身去郊外林立的野墳,尋找那個沒有資格葬入教堂墓地的墳頭。
墓碑貼有女人年輕時的照片,蔚藍的眼睛與魏爾倫經常在鏡子裏看到的那雙如出一轍,他很輕易就認出了她。青年沒有摘下人皮面具,默默摘帽為她致禮,祈禱靈魂沒有看破偽裝的能力,女士僅僅以為自己是一位濫好心的多事路人。
到此為止吧。
魏爾倫戴好抓在手裏疑似染上體溫的黑帽,決絕離開墓地。風帶走荒野小道僅剩的溫暖,暗殺王獨自踏上用殺戮奪回名號的旅程。他打定主意不會回來,這座小鎮實際跟自己毫無關係,退一萬步講,即便蘭波夫婦活着,迫切盼望可以找回走丟的兒子,他們想找的那個人也並非自己。
出於可憐的自尊,魏爾倫從未幻想卑劣盜取基因提供者在父母心中的位置。夏爾維勒小鎮於他,只是一場開始得唐突、結束得倉促的走馬觀花。
為什麼會夢到這裏?夢到這座鎮子如此破敗的模樣?
大雨擋不住存在感極強的視線,他抬頭眺望靜靜佇立燈塔尖頂的灰色信鴿。
很難想像有一天能用「傲慢」這個詞來形容鴿子的眼神,不過這隻腳上綁環的信鴿,喙不斷滲出血珠,眼球不正常外凸,絲毫不在乎羽翼濕透的高位獵食者打量着他,隨意一眼,便帶給暗殺王前所未有的壓迫力。
雨水撲面而來,心臟怦怦直跳,魏爾倫勉強保持理智,沒有輕率發動攻擊。他已經發現鴿子觀察的是自己胸前阿爾編織的領帶,那條領帶理應與其他見面禮妥善保存在熊貓屋的保險柜,它出現在這裏,鴿子又盯着它瞧……聯繫到九尾村的變故,叛逆勞德率先錯開視線讓出主動權,藉此向真正的一家之主表達敬意。
人魚神沒想針對來自未來的家庭成員,單純接收信物蘊含的信息忘記收斂氣場。稍稍耽擱了一點時間,不會耽擱祂的安排。信鴿咳出一口血,振翅飛向遠方。
魏爾倫壓力驟減,冷汗混雜雨水黏在身上很不痛快,重力震盪除掉水漬,恢復乾爽的他咬牙揣摩,紅光籠罩全身,不遠不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