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主一仆沿着阡陌交織的甬道漸行漸遠。
甬道深處有片濃密的竹園,白石板鋪的小路錯綜複雜,卻雜而不亂,以某種玄學陣法排列,不相干的人邁入非迷路不可。
簡珩駕輕就熟的走在前面,竹清亦步亦趨,唯恐跟丟了。
自踏入這個地界,話嘮竹清瞬間安靜下來,自始至終垂着眼,不多看也不多問。
明鏡島的人都知道,但凡有關又青苑的事,少說,少問,能避開則避開。
穿過庭院,鬱鬱蔥蔥,奇花閃灼,花架上的薔薇幾乎爬滿了半麵粉牆,花下一方清池,池裏的魚被人餵慣了,聽見腳步聲一擁而上,圍着岸邊打轉。
侍女發現簡珩,剛要欠身問安,簡珩抬手制止,侍女隨即噤聲,收放自如。
機敏沉穩的侍女,葳蕤繁茂的花園,以及琳琅滿目亦不失高雅的擺設,無不說明住在裏面的人生活優渥。
簡珩端端正正上前行禮。
「祖母,珩兒來看望您了。」他說。
方淺一怔,放下盛滿魚食的玉碗,仔細整理了下粗布衣袖,任由侍女攙扶着緩緩起身。
「珩兒!這麼多年,總算盼到你長大,來島上看我了。」她笑容藹然可親,不見半分憂傷。
簡珩眼底泛起酸澀,但他是男子,眼淚這種東西自記事起還真沒流過。
「待珩兒學成出師,自會經常陪伴祖母左右。」他笑道。抬手輕輕攙扶方淺。
又瘦了一些,不過觀其樣貌,也不過三十許人,皮膚好的很。只這頭髮,這兩年,怎麼全白了?
祖孫二人享受天倫之樂,侍女井然有序的後退,保持五步開外的距離。
「這些年,祖母沒法出來,印象里你還是個小不點,」方淺絮絮叨叨的,「感覺跟做夢似的,一睜眼,你竟這麼高了。」
「再有三個多月,我就年滿十六,祖母還希望我是小不點嗎?那可真是妖怪了。」簡珩眼底溢出溫柔,嗓音更是和風細雨。
難得這樣一個喜怒不外露的人,也有感情豐沛的時候。
「你呀,一張猴兒嘴!」方淺呵呵笑着,伸手點了點簡珩腦門。
九年未見,二人親昵如故,直接跳過了敘舊與寒暄。
最為神奇的是,方淺未有半分遲疑,看見簡珩的第一眼,便知道,他就是簡珩。
其實兩人心裏都清楚,見一面不易,下回還不知要何時,卻都避開這個略顯沉重的問題,單純閒話家常。
方淺拉着簡珩的手。
「覓雪,午膳多加幾道菜,一定要有松鼠桂魚,小天酥,昨天不是吊了老湯麼,再來一盅煨鴿蛋。」她記着的都是簡珩小時候喜歡吃的。
覓雪低眉斂目道,「是,夫人。」
簡珩連忙止住更多的菜名。
「祖母,我來可不是為了吃東西,就是陪您說說話。」他笑道。
是呀,陪她說說話。
她已經好久沒這麼暢快的說話了。
方淺仰起臉,眸中泛着水光,笑道,「你的小媳婦還好嗎,怎不見帶來。」
簡珩笑容微僵,很快又被他掩飾過去。
「她不乖,我正調/教着呢,就不帶來氣您了!」他心不在焉道。
「不是說她命格奇特麼,慧朗算到現在也沒算出怎麼個奇特法?」方淺問。
簡珩搖了搖頭。
「玄學本就真假參半,不可不信,也不可過分相信。她既改不了我的命,我也不想她涉入過深,畢竟……她是外人。」他道。
方淺仔細瞧着簡珩澄淨的眼眸,暖暖的,不像簡叢,望一眼便是徹骨的寒冷。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懂,不過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她嘆息。
簡珩不想討論阿瓏的話題。
「祖母放心,我自有安排。」他笑道,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上回您托人給我的一堆東西里有個絡子特別有趣,誰打的?」
這些年,方淺閒暇之餘時常搜集一些不同年齡階段孩子喜歡的小玩意,不分貴賤,也不分類別,聚着聚着,便聚滿一箱。
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什麼絡子。
簡珩讓竹清拿來呈給方淺。
方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