髮髻,雙眸在晨光中仿佛帶着些引人觸碰的東西,讓他呼吸一窒。她變得畏手畏腳,他又何嘗不是?本就是被人唾棄,被人當異類看着的人,偏偏迷戀上被人當星星,當月亮捧着的人。他不知道她有多害怕,但他想她也不知道,他其實比她怕一百倍,一千倍。
只是他從來不會告訴她,因為在她的面前他必須堅強着。
清晨的半山腰帶着些霧氣,濕潤冰涼。水珠凝在迎春花的葉子上,很快的滴落下來,摔落在地上發出滴答一聲輕響。
沈寂低道:「不必害怕,大娘會喜歡你的。」
謝青芙握緊他的手指:「……你怎麼就知道大娘會喜歡我?」
沈寂靜默片刻,仿佛說出什麼篤定的誓言:「因為大娘對我很好。我喜歡的人,她也一定會喜歡。」
輕薄的霧氣飄飄渺渺,宿禽鳴囀,愜意得不像是人間。謝青芙微微閉了眼睛,放開了沈寂的手,轉而輕輕地抓住了沈寂的袖子。他空出了手來,卻也未曾去動那早飯,直到她靠在他的肩上又重新睡了過去,害怕驚醒她,他便更沒有了動作。
睡夢中,她口中依舊念叨着些什麼,他微微側了頭去細聽,卻聽她的聲音細細的,堅定着:「阿寂。我不會離開你……這一次我一定不會離開你。」
沈寂沉默無言,雙唇緊抿。山中霧氣猶帶寒意,侵染了他新換的衣衫。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低嘆一聲,慢慢閉上了雙眼。
他一心想找回來的記憶,卻是她費盡苦心不願意讓他想起來的事情。
沈寂忘不掉三年前從迷夢中清醒的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事情要去做,但腦中空空蕩蕩,仿佛被人強硬的挖走了一塊,徒留無邊劇痛。他從床上掙扎着起來,卻發現自己原來不是一個正常人,斷臂用白布仔細的包好了,正在慢慢的好轉。但他望着那隻斷臂,無端卻升起了一種憤怒與絕望,只想將自己整個人都毀掉,回到黑暗中,回到醒來之前,然後選擇再也不要醒來。
他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心中只留着說不清的悲哀。有時候望見一件東西,他會覺得這件東西自己是曾經見過的。只是想不起自己是在哪裏看見過。有時候站在山中岔路上,他會突然迷茫的停下腳步,剎那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去哪裏,天地之間那麼大,他卻不知道自己是誰,是從哪裏來,自己的手臂又為什麼會斷掉。
那樣孤苦無依的感覺早已變得淡薄了,只是他還是想找回自己的記憶。他說不清謝青芙為什麼不願意讓他想起來。但他也明白,謝青芙從前與她的關係一定不像她說的那樣,只是主僕。
三年前的事情,沈寂已經不想再去回想了。她不想讓他想起,他便選擇永遠的忘記。
只是……
沈寂張開雙眼望着身旁的謝青芙,她靠在他的肩上睡得香甜,夢中都在念着他的名字。
只是即便他選擇忘記,這世上也有許多的人,許多的事,橫在他們中間。他不知道,最後還能不能與她在一起。
他想和她好好的在一起。
鶴渚山上的日子過得格外的快。
沈寂替謝青芙將他隔壁的房間整理了出來,謝青芙便睡在那裏。她白日裏每天都跟在他身邊,他去山中替花大娘找草藥,她便替他背着背簍,他在廚房中燒火做飯,她便幫他添些柴火,他在後院水井打水,她便幫他遞上水桶。
她每日替他束髮,挽袖子,甚至於他洗衣的時候,她也陪在他身旁。
她端張獨凳坐在他身邊,幫他按着衣裳,這樣他即便不脫鞋將腳浸入冷水中,也能使出力氣來搓洗衣裳。她這樣做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冷寂模樣,從未阻止她靠近,早已想好了幫他的理由的謝青芙覺得有些挫敗。
這日她又替他按着衣裳,偏着頭問他:「你怎麼不將我趕走了?那時候你要洗衣裳,明明讓半綠將我帶走,不讓我看的。」
他動作未停,只靜默片刻,冷靜道:「以前是因為不想你看見我狼狽的樣子,然而我還有更狼狽的時候。你同我在一起,總需要明白,我的手臂能做些什麼,又是怎樣的累贅。」
謝青芙道:「你什麼都能做,而且做得都比我好。」
沈寂道:「若我有兩隻手臂,我可以做得更好。」
謝青芙無話可說。他對於
第35章 丹色·(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