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叢中,到了一處空曠之地席地而坐,李光岑和蘇喀這對幼年好友敘了敘離情,感慨傷懷一番,李光岑又向蘇喀簡略介紹了一番自己義子的來歷,西北三藩明里都是宋臣,暗裏各行其事,夏州李氏自唐末以來為求自保更是相繼向六朝效忠過,誰強誰就是王,頗有些有奶就是娘的味道,那蘇喀見慣不怪,絲毫不起疑心,雙方這才談起了正題。
一提起夏州李光睿,蘇喀削瘦蒼老的臉頰上就騰起兩抹氣憤的潮紅:「李光岑大人,當年令尊李彝大人病故,本該由你接掌節度使之職,不想你三叔李彝殷卻收買拓拔部各位大人,擁立他為新主。你四叔綏州刺吏李彝敏大人起兵討伐時,我父亦曾想起兵擁護,誰想剛剛與其他諸部議盟,還未等發兵,李彝敏大人便兵敗被殺。後來,間或也能聽到你的消息,可是想要找你卻太難了。」
他拍了拍大腿,又道:「這些年來,李彝殷、李光睿父子對我七氏盤剝的太狠了,諸部銜怨極深,待李彝殷身故,李光睿繼位,便屢屢發兵反抗。不過我們七氏始終不是李光睿的對手。這一次,我們想,必須要找一個帶頭人,這個能與李光睿對抗的,除了大人您還能有誰呢?您才是夏州真正的主人,討伐李光睿乃天命所歸,所以我們七氏會盟,並派了信使去吐番人的草原上尋找你。誰料卻一直沒有得到你的消息,我們缺糧少藥,又乏兵器,想要討伐夏州,只好先於府州劫掠些物資,不想折御勛突發妙想,集中了馬匹主動尋我作戰,殺得我七氏大敗。我還道大人不會回來了。」
李光岑道:「我得了你的信使傳訊後,本帶了人趕來與你相會,可是到了北漢境內,就得知你已兵敗的消息。大隊人馬若留在北漢境內,難免惹人生疑,我只得打發了部屬回去,自己留下打探進一步的消息。也是陰差陽錯,這時大宋出兵討伐北漢,又大舉遷徙北漢百姓,老夫胡裏胡塗的便被他們裹挾到了這裏,昨日聽到你兒子的真實身份,這才想法與他通報了身份,暗中救他離開。」
蘇喀高興起來,握住李光岑的手道:「大人,這是白石大神庇佑,才把你送回我們的身邊。這下好了,有了大人統領七氏,我們七氏一定能打敗李光睿,讓您重新成為夏州之主。」
李光岑搖頭道:「蘇喀,這麼多年來,一個人流浪在草原上,我的雄心已經不再,我的身軀也已衰弱。已經無法駕御戰馬率領你們在草原上征戰了。一匹狼王,當它的皮毛已失去光澤,當它的雙足已沒有力量,當它的牙齒已無法咬斷敵人的骨頭,就需要一匹強壯的、新的狼王來取代它。我來了,但我已不能做你們的王,我給你們帶來了新的王,就是我的義子楊浩。如果你們七氏仍願奉我為共主,我喜歡你們能把他當成你們的首領,我的義子會善待我們所有的族人。」
「他?」蘇喀再一次得到李光岑的確認,不禁用認真的目光看向楊浩。諶沫兒氣憤不平,忍不住輕蔑地說道:「李光岑大人,你說的就是他麼?他……也配做草原上的狼王?」
「我不配!」楊浩笑了笑,說道:「如果說到敢戰善戰,党項八氏之中,沒有人能和野離氏相比,野離氏一族才是党項八氏中最驍勇最善戰的武士。」
聽到這番讚譽,自蘇喀以下,人人臉上露出了笑意,就連小野可兒看着他的目光也溫和了些。楊浩話風一轉,又道:「可是,党項七氏聯手,遠比夏州李光睿人多勢眾,其中又有党項八氏中最善戰的野離氏,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卻始終不曾佔過上風?」
蘇喀等人臉上的笑容有些發僵,楊浩又道:「如果是兩支狼群,我想勝負早已分明,党項七氏必勝無疑,為什麼敗了?因為我們不是狼。我義父的話,只是一個比喻,並不是說我們完全和狼一樣。我一直以為,人與野獸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有智慧。一頭野獸的力量,一定要用它的利爪尖牙來體現;但是人的力量,不一定要用肌肉來體現,正因為如此,我們人才從茹毛飲血直到今天成為大地的主人。」
小野可兒攥緊雙拳,雙臂的肌肉賁起如丘,冷笑道:「草原上,實力稱王。難道不對麼?」
楊浩笑道:「話沒有錯,但是衡量一個人的實力,卻不是看他個人武勇功夫是否過人。人的首領,需要的是頭腦,而不是武力。據我所知,李彝殷腰腹洪大,如合抱之樹,身軀痴肥,便是走動幾步,都要氣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