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孫離再次沉默了下來。
他臉上的神情在這時變得有些複雜。
有困惑,有不解。
有些許不知如何發些的憤怒。
也有無法改變現狀,卻又無法心安理得的處於現狀的無奈與窘迫。
褚青霄有些理解他的心情:「今時畢竟不同往日,如今天懸山的門徒比起當年恐怕也多了不少,維持這麼多人手的宗門,也確實需要一筆很大的開支……」
褚青霄為了安慰眼前的老者,說了些他自己也並不太認同的違心之言。
只是這話出口,倒是沒有得到老人認同的回覆,對方只是直直的看着褚青霄問道:「你真的這麼認為?」
那樣的目光,讓褚青霄一愣,心頭泛起陣陣愧疚。
畢竟老人似乎一直對他坦誠相待,他卻……
想到這裏,褚青霄也坦誠道:「也不全是這麼認為,至少我覺得天懸山作為名門正派,應該對收入門下的弟子,有所審查……」
「有些確實在此道上並無天賦之人,就不應該收入門下,給他們希望,又讓他們在這裏蹉跎數年,甚至一生的時間,這……」
「有些自私了。」
這樣的話,若是被紫玉聽了去,以那小妮子一心維護天懸山的性子定然會勃然大怒,面紅耳赤的與褚青霄爭論上一場,說不得要是把她說得百口莫辯,她就會掏出自己的銀光落雪,來個以「理」服人。
這樣的事情,在紫玉與月見的身上發生過不知道多少次。
但聽聞這番話的孫離卻是在短暫的沉默後,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昨日回來後,我特意去酒肆尋人聊過一些。」
「以往我對天懸城中的事情只是知道一些皮毛,昨日聊過之後,方才覺觸目驚心……」
「如今的天懸山,我看不到任何的身為劍宗之首氣魄與擔當。」
「擁有的只有傲慢與自私,以及那膨脹到讓人覺得恐懼與不安的野心……」
褚青霄看着老人說着這些話,臉上的神情又變得憤慨了幾分。
「前輩就不要多想了,這種事,我們這種小人物,管不到的,也不必杞人憂天。」褚青霄趕忙勸解道。
只是這再尋常不過的場面話。
放在與旁人說起,對方大抵會長嘆一聲,附和一句:「也對,擔心這些,倒不如想想今天中午該吃什麼。」
可孫離顯然不是尋常人。
他聽聞這話,卻側頭直勾勾的看向褚青霄,問道:「若是每件事,每個人都覺得事不關己。」
「那天下是不是就由得上面的人,任自己心意,隨意折騰了呢?」
「今日山水溝的人,被人驅逐,無人替他們主持公道。」
「可等到有一天,那被驅逐的人,變成了我們自己,再想着奮起反抗,會不會又為時已晚呢?」
孫離的話,讓褚青霄在那時一愣。
這其實並不是什麼角度特別刁鑽的道理。
甚至褚青霄也不止一次,聽人說起過類似的話。
但讓褚青霄在這時心神有些動盪的是,他從孫離那雙已經有些渾濁的眼中,看見了一種旁人說起這話時從未有過的堅定與決然。
他似乎是打心眼裏認同這句話,也似乎是打心眼裏在認真的思考自己能做些什麼。
而這份顯得有些愚蠢的執着,讓褚青霄想到了那群不辭萬里風雪,來到了武陵城,最後又死在武陵城中的西洲劍甲。
大抵,若不是同樣擁有這樣一分顯得近乎愚蠢的執着。
當年的武陵城會很快就被淹沒在燭陰的獸潮之下。
也就沒了今日站在這處的褚青霄。
「前輩……」褚青霄再這時想要說些什麼。
「死人了!!!」
而就在這時,街道的一側卻忽然出來一聲驚呼。
街道上的眾人皆在這時被那聲音所吸引,紛紛側頭看去。
出褚青霄與孫離也是楞,也循聲看去,只見人群在這時湧向不遠處的一處巷口的角落。
二人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第二卷 時間餘孽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油紙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