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忙了一整天,並不陪她這樣慢騰騰地磨蹭,自換了春衫,躺到床榻里側去睡了,
新鋪的厚實又柔軟的被褥,很是舒服。
他只是這般躺着,便似已感受到成親的幸福。
那邊好不容易洗漱好了,永兒正要退下,卻發現顏嫣拉着她的手不放。
「三娘不對,娘子。娘子怎麼了?」
「一起說說話,青嵐也來。」
顏嫣分明困了,偏要拉着青嵐、永兒再說會話,直到偷眼看薛白已睡着了才敢鬆手。
薛白知道她有些害怕,卻沒說什麼,心想她還太小了
這對新婚的小夫妻其實已很熟悉了,躺在一起並不覺得尷尬。
燭火被吹熄了,他躺在那漸漸沉沉睡去,睡着睡着,一雙冰涼的小手伸進他懷裏,就那麼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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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騰空拿着剪刀,把一小段燭芯剪掉,使燭火更亮了些。
這點小事本不必她親自做的,但她與兄弟姐妹們守在大堂上,若不做些什麼,只怕更不自在。
堂中燈火通明,眾人都在等着李林甫醒來。
「相位應該已丟了吧?阿爺都在聖人面前昏倒了。」
說話的是七郎李嶼,他雖未去薛白的婚禮,卻已聽李岫說了個大概,不由心急如焚。
李岫臉色深沉,喃喃道:「若只是相位,倒是罷了,最讓人擔心的是」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這些年來,李林甫對付韋堅、對付王忠嗣,矛頭都是直指東宮,逼得李亨兩度休妻。眼下張垍與李亨關係不錯,一旦成了宰相,只怕要先拿他們李家立威了。
「我早便說了,該讓我早做準備。」十三郎李崿開口抱怨道:「當初我要結交薛白,非要禁足我,眼下可倒好,阿爺這一倒,家裏連個能頂事的都沒有。」
一番話直指李岫,當即撩動了不少人的心思,開始有意無意地提及該如何分家來。
這是李岫遇到的又一個麻煩,他不是嫡長子,兄弟又多,一旦李林甫失勢,他連在家中服眾尚且做不到。
他有時想想,阿爺得罪了那麼多人,罷相之後,真不如把家業分了,諸兄弟們各自避禍。只是他作為阿爺最器重的兒子,總該多分些。
如此情形下,堂中是何氣氛,可想而知了。
李騰空不願摻和這些,偏不能離開。她剪得了燭芯,剪不了煩心,乾脆閉目打坐,默念着道經。
「十七。」李十一娘湊了過來,小聲道:「你通醫術,知道阿爺何時能醒來,是嗎?」
「阿爺該多歇歇。」
「果然。」李十一娘隱有些得意的笑容,意識到不妥,立即收了,道:「我看,這家裏還是你最有本事。」
「修道之人,清靜無為,有何本事。」
「你聽他們憂心的都是太子、張垍,可長遠來看,最值得結交的是誰?貴妃義弟,聖人親自去了他的婚宴,年紀輕輕便已任官御史台」
李十一娘喋喋不休,自有目的,最後問道:「你可否問一問薛白?舉薦你姐夫也當個郎官。我聽暄郎說,他慫恿着張垍與阿爺爭相位,實則讓張垍舉薦了不少人。」
「當此時節,遷官福禍難料。」李騰空沒有睜眼,淡淡搖了搖頭,「且我與薛白亦無此交情.」
「十七,往日我與暄郎待你可不差。」
李十一娘沒有意識到這種家裏出了大變故,而她還一心謀私的行徑極不妥當,猶央求道:「你哪樁事我不是向着你,教你許多道理。眼下有了難處,你便不管着我嗎?」
央求了一會兒,見李騰空始終不應,李十一娘不由着惱起來,有心小小地刺一刺李騰空的痛處。
「罷了,薛白此時想必正與他那妻子洞房花燭呢,你與他,還真未必有那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