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臣是絕粒無家之人,不求高官厚祿、良田美宅。為陛下出謀劃策,只求收復二京之後,能枕着天子膝睡一覺,嚇一嚇欽天監,使他們稟奏『客星犯帝座』,一動天文,則平生所願足矣。」
他是一本正經的語氣,說的卻是一樁有些荒誕之事,殿中不少人不由笑了一下,氣氛一緩,化解了李亨的強求。
李泌這插科打諢的樣子,倒有些像是他此前遇到的和尚懶殘,故而他當時說「偷了禪師的虛誕」。
李亨哈哈大笑,因李泌說的枕膝一事表現出的親近而高興,但還是讓李泌站到上首。反正站哪裏都是站,李泌也無所謂,遂施施然以布衣之身站在前方。
君臣間這一番禮讓之後,那邊使者也到了。隨着鼓樂起,李承寀、石定番等人引着一個回紇年輕人入殿。
那回紇年輕人正是葛勒可汗的長子,不過二十歲出頭,雖也會說漢話,卻說得磕磕絆絆,待他自報了名號,通譯遲疑着說意思是可稱他為「葉護太子」。
李亨聽了微微皺眉,但他眼下是有求於人之時,想着叫太子就太子吧,不必在這些無謂的小事上與之爭辯。
葉護太子則表現出了對大唐的好奇,睜着一雙亮晶晶的大眼,打量着這小小的堂屋,盛讚了大唐宮殿的瑰麗雄壯。
「外臣是初次到大唐,見到這麼大的城也是初次。」
這些話,讓李亨略感尷尬,以為葉護太子是在譏諷他。可他仔細看了對方那清澈純真的眼神,確認了對方應該只是沒有見識。
果然,之後葉護太子又道:「我們的王都建在郁督軍山的腳下,只有靈武城的一半大,宮城有兩個門,有一個瞭望塔。」
李承寀上前稟道:「陛下,臣到了郁督軍山,見到了葛勒可汗,他很仰慕大唐,想要將女兒嫁給臣。」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苦意。私下裏,他並不願意娶對方,說是回紇公主,其實是個皮膚粗糙黝黑、脾氣暴躁的女人,且把一個回紇女人娶為正妻,生下子嗣便是嫡子。他屬實不希望自己的嫡子帶着回紇血統,相比起來,寧可讓宗室嫁女過去聯姻。
但沒辦法,國危當頭,他作為大唐宗室,只能做出犧牲,想必李亨也會回報他。
「好!」李亨大悅,當即封賞李承寀。
「謝陛下隆恩。」李承寀領了封賞,上前兩步,雙手舉過一封國書,道:「這是葛勒可汗答應出兵的請求,請陛下過目。」
李輔國連忙過去接過,捧給李亨。
李承寀低着頭,偷眼觀察着李亨的表情,見他不動聲色,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殿上,李亨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設宴款待葉護太子。
是夜,靈武行宮御宴,酒過三巡,李亨方才留下了兩個兒子以及一些信得過的大臣,與葉護太子詳談借兵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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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護太子是個實在人,尤其是酒意上來,更顯豪邁。
「可汗非常仰慕大唐,他將女兒嫁到了大唐,也希望能迎娶到大唐公主。雙方聯姻,才能齊心協力一同殺敵。」
李亨只是略微猶豫,很快點頭答應了下來,道:「朕會把女兒嫁到回紇。」
「多謝聖人。」葉護太子大喜,又道:「回紇願意為大唐征戰,可是必然會讓男兒們戰死、損失大量的牛羊馬匹,陛下得要有賞賜,可汗要求,等收復了長安,城池歸陛下,城裏的女人、奴隸、錢財、糧食,得全部歸回紇。」
此事,李亨已經看過李承寀的奏章了,沉思着,沒有說話。
房琯皺了皺眉,道:「豈有此理?你們需要多少賞賜,列個數便是。」
「不列數。」葉護太子搖頭不已,道:「回紇人打仗,戰利品分一半,這是規矩。比起城池,城中的人和財物可沒有一半重要,這是可汗仰慕大唐作出的退讓。」
「你們要如何帶走長安的金帛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