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薛白看了李娘一眼,忽想到了那個釣魚的夢。
夢中他釣到了一條美人魚,現在決定將她放了。
連着兩次的權力傾軋,壽王一系都吃了最大的虧,因各方都知道壽王沒希望了,故意利用他們、欺負他們,包括薛白也踩着他們爬了一步。
不過,權場中的關係無常,聯弱抗強比恩怨重要。
薛白遂開口道:「你們當我是薛鏽之子,此事我再多解釋也無益。但今日不妨只聊聊,我們真有必要為敵嗎?」
他知道這對夫妻是有些懵了的,只好始終掌握着主動權。
「當年駙馬向武惠妃獻計,炮製三庶人案,使薛鏽死於藍田驛,因此,駙馬自認為是薛平昭的平生大敵。恕我直言……駙馬太過於高看自己了。」
「什麼?」
楊洄站起身來,臉色變幻之後,強忍着心中訝異,正色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薛白道:「簡單而言,冤有頭、債有主,即使我是薛平昭,我也不至於將這些仇怨算在駙馬頭上。駙馬被人當刀使而不自知,我卻不會這般。」
楊洄眼珠轉動,竟沒有因為薛白這些貶壓他的話而生氣。
李娘想不明白這其中關節,閉着嘴,坐在那發愣,方才有了些美人的樣子。
「何意?」
「武惠妃與薛鏽等人一樣,都是三庶人案的受害者。」薛白道:「試想,三庶人案之前,武惠何等受聖人寵愛?緣何一落千丈?」
李娘抬起頭來,張了張嘴,竟覺得事情真是這樣。
她自小都是將自己當成皇家嫡女,在姐妹當中霸佔了聖人所有的寵愛。反而是那場大案之後,阿娘沒了,胞兄一蹶不振。
再看駙馬楊洄,她此時才發現他真是笨死了,自以為聰明,安排了一場騙李瑛入宮擒盜的把戲,事後還得意洋洋。
薛白許久沒有再開口,給他們夫妻倆時間慢慢消化。
堂中安靜了一會兒,楊洄似乎有些苦笑之意,大概他本就隱約明白其中緣由,如今被點透了。
只是身為駙馬,還能奈何?
「你說……」
李娘左右一看,有些謹慎地,試着與薛白開始談話,緩緩道:「你說我們被人當刀使?被誰?」
薛白道:「誰最受益?」
「他?」
李娘眼睛一瞪,訝道:「可,可他只是個窩囊廢,運氣好,生得早罷了。阿娘與駙馬辛苦謀劃,卻被他撿了好處……」
楊洄輕輕拉了妻子一把,示意她說得太多了。
「無妨。」薛白看出了楊洄的意思,道:「堂中無旁人,我並非來詐公主的話,炮製三庶人案的罪名武惠妃枉背了多年,即使我們不談,可堵得住悠悠眾口?」
他仿佛還在為武惠妃叫屈。
李娘不由深以為然。
「駙馬以為呢?李亨真是窩囊廢嗎?」
楊洄沉吟着,緩緩搖了搖頭。
薛白道:「柳勣案時,我好心相助李亨,他讓人活埋我,公主卻說他窩囊?」
「夠了。」楊洄喝叱道:「你來鼓唇搖舌,不安好心。」
「我只是個白身,獻些小玩意,陪聖人打牌,求的是自保而已,於公主駙馬有何威脅?」薛白道:「太子看似懦弱,卻是真真正正能要了我們的命。」
「當我不知你包藏禍心?」
「我來,是為了與公主駙馬化敵為友。」
楊洄警惕道:「我豈會信你?」
「有件事問駙馬。」薛白壓低了聲音,略有些神秘,問道:「十年前,潁王李璬曾有一封密奏,駙馬可知此事?」
楊洄臉色一變,反問道:「你如何知曉?」
薛白不提李琮,而是比劃了一個「八」的手勢。
楊洄一見,果然臉色有異,想到了李八娘寧親公主,再想到了她的同胞兄長太子李亨。
他眼中浮起深深的思忖之色。
李娘坐不住了,身子扭動了兩下,想說些什麼。
楊洄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穩住她,看向薛白,開口道
第125章 敵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