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先生告訴我,在德卡茲主政的警察時期,有的人會因為衣服上鑲嵌有『帝國之鷹』的紐扣遭到盤查,還有一個珠寶店學徒因為身穿粉白紫三色相間的衣服遭到逮捕,因為警察們懷疑學徒這麼穿衣服是為了展示其對於三色旗(紅白藍)的信仰。
——巴黎消防隊也一度被懷疑忠誠,原因是在國王護衛隊通過時,這些消防隊員沒有舉槍致敬。在1818年1月到1830年6月七月革命前夕,記錄在案的針對當局的暴動數量共有704起,而其中只有約佔6%的暴動,即43起是有政治訴求的。
——在這一點上,公共馬車夫與郵車車夫的報告,顯然要比警方線人更加真實,車夫們的報告通常是在反應一些生活的小細節,他們記錄了人們爭吵謾罵政府的真實原因,大部分人思考的目標是如何掙得足額的黃油和麵包,而不是政治問題。
——哪怕是在那43起有政治訴求的暴動中,他們的所謂政治訴求也是與基本生活需求掛鈎的,1816年到1817年在法蘭西爆發的叛亂幾乎全都與火山爆發引起的糧食短缺有關,1819年裏昂爆發的勒德運動初衷是為了抗議新引入的印花機器。
——管理警察部隊與線人體系是一門藝術,這不是可以用指標量化固定的名額。警察部隊逮捕政治犯的頻率與人數,通常不是與異見分子的真實數目掛鈎,而是與政府以及政治頭面人物對陰謀論的深信程度掛鈎的。如果大人物們對顛覆陰謀深信不疑,線人們很快就可以給你變出半個國家的反對派,如果你將這群人關進監獄,那麼很快他們就會變成貨真價實的反對派了。
——維多克先生向我坦誠,警方的線人們在王政復辟時期經常建立『某種政治捕鼠器』,這幫靠賞金吃飯的傢伙會同體力勞動者打成一片、喝酒唱歌,他們教工人們唱冒犯波旁王室的歌曲,將他們置於虛構的顛覆活動中,然後便可以通知警方將這群酒蒙子逮捕。
——在圖盧茲,當地警察甚至有過故意煽動糧食價格暴動的行為,他們私下印刷譴責波旁王室的小冊子,並派人將它們分發到市場上去,然後便可以堂而皇之的抓捕那些不明所以、毫無組織、只是憑着不滿情緒謾罵政府的市民。
——波旁王朝死於七月革命的經歷,究竟誰出了最大的力,我想那些因為糧食價格上漲而不滿的法蘭西公民只佔了三分之二的作用,波旁王朝的管理方式導致的社會矛盾激化則佔到了三分之一,至於那些專業的政治黨徒,他們所做的事不過是在車快到站的時候,一腳把門踹開了。
——針對這樣的行為,我想在蘇格蘭場的發展建設過程中,在漢諾威王國的警務改革過程中,都是必須要引以為戒的。
亞瑟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篇關於警務改革發展的見解,他剛剛放下筆,正想着喝杯酒緩緩,豈料還不等他端起酒杯,便聽見耳邊傳來一陣頗為欣賞的讚嘆聲。
「布魯厄姆勳爵向陛下建議派你去漢諾威編寫新憲法的警務改革部分,真是沒有選錯人。」
亞瑟抬起頭達拉莫伯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亞瑟的身邊,他的身邊還有一位女伴,那是一位亞瑟在倫敦時就見到過的美麗夫人——俄國駐英大使利文伯爵的妻子,利文夫人。
利文夫人笑眯眯的望着這位二十多歲的傑出青年,一如既往用她歡快的語調問候道:「黑斯廷斯先生,喔,不,現在應該是爵士了。你從前送我和考珀夫人的那台留聲機相當好用,我現在簡直一天都離不開它,這次來巴黎的時候,都把它帶在身邊呢。」
如果亞瑟望見這位深藏不露的俄國女特務,腦子裏頓時想起了替他開眼的利物浦爆炸案。就算那件案子利文夫人不是主使,最起碼也曾經深度參與了,然而她今天卻如此施施然的拖着旖旎長裙站在他的身邊,就仿佛是個沒事人似的。
如果不是亞瑟對於爆炸案有個模糊的認知,說不準今天還真讓她給騙了。
不得不說,就算是在大多心狠手辣的上流夫人當中,利文夫人都可以稱得上是箇中翹楚了。
亞瑟摘下帽子站起身行禮道:「夫人,沒想到居然在巴黎見到您了。此時正是倫敦的社交季,您怎麼有時間跑到巴黎散心呢?」
利文夫人言笑晏晏:「往常我都是一半的時間在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