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同了。你靠醫館過活,這醫館位置雖好,但鋪面太小,來抓藥的人也少。長此以往,必然開不下去。就算將醫館賣掉,換成銀錢,坐吃山空,也不是個辦法。」
「我看你人是伶俐,也有幾分才情,何不考取功名,謀個一官半職?你瞧我家裏兩個不孝子,是及不上你聰慧,可家中自小教他讀書,如今,也算小有事業。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兒子,前些日子又升了俸祿」
杜長卿洗耳恭聽了半天,直叫胡員外將半壺茶喝光了,說得口乾舌燥才罷休。待胡員外要離開時,杜長卿將屋裏剩下的半盒雲片糕包了,一瞥眼瞧見桌上剩下的一包藥茶——這是上回那個賣蒲黃炭的姑娘送的搭頭。阿城捨不得扔,喝了兩日沒什麼毛病,就留了下來。
杜長卿將這包藥茶和方才吃剩的雲片糕一同用紅紙包了,塞到正在上馬車的胡員外手中,嘴上笑道:「叔忙得很,小侄也就不遠送。剛過春日,特意給您備的春禮。裏頭的藥茶可緩解鼻窒鼻淵。您老一定保重身體。」
胡員外哈哈大笑:「長卿有心了。」吩咐馬車,揚長而去。
馬車一走,杜長卿臉上的笑容就垮了下來,邊往屋裏去邊氣不順道:「這老酸儒,總算送走了。」
阿城道:「其實胡員外說得也沒錯,東家,您可以去考個功名」
杜長卿瞪他一眼:「說得容易,我不考功名是因為我不想嗎?」又罵罵咧咧地開口,「我老子都沒這麼教訓過我!」
「俗話說,狗對着主人都要搖尾巴呢,如今醫館裏進項都靠着人家,」阿城笑,「東家就多擔待些唄。」
杜長卿一腳朝他屁股踢過去:「誰是狗?你說誰是狗?」
阿城揉揉屁股,嘿嘿一笑:「我是。」
胡員外回到胡宅時,夫人正在屋裏看管家送來的帳薄。
瞧見胡員外手中拎的油紙包,胡夫人哼了一聲:「又去仁心醫館了?」
「杜兄臨終時的囑託,我怎麼好推辭得?」
胡夫人皮笑肉不笑道:「你是上趕着給人送銀子,人家拿你當冤大頭。他自己都不上進,你去操得哪門子心?」
「你這婦道人家不懂!」胡員外擺了擺手,不欲與她多說,「再說,人家每次都送茶禮,什麼冤大頭,說話這般難聽!」
胡夫人睨他一眼,諷刺道:「不過是幾封吃剩的糕點,再送點茶葉渣子罷了,什麼春禮,就你實誠。」
「說不過你,我懶得與你說。」胡員外將油紙包打開,往日也都是一些不值錢的茶點,今日也是一樣。
他將雲片糕拿出來,目光落在那包包好的茶葉上。
這紙包用粗紅線綁了,白油紙上還寫着字。胡員外眼睛不好,湊近了去瞧,發現是兩行詩「楊花也笑人情淺,故故沾衣撲面」。
字跡是女子的簪花小楷,一筆一畫,娟秀動人。
胡員外眼睛一亮,他最愛這些風雅之物。這寫了詩的油紙包茶葉,哪怕是茶葉渣子,也顯得多了幾分情致。
他吩咐下人:「把這藥茶煎了。這兩日我就喝這個。」
胡夫人看他一眼,有些奇怪:「往日送來的茶不是都給下人了?今日怎麼又想起自己喝了?」又看了那茶包一眼,「放着屋裏的好茶不喝,偏喝這個,什麼毛病。」
「風雅滋味,豈是銀錢能衡量?」胡員外一展袖子,正要張口辯駁,瞥見老妻神情,忙輕咳一聲,「長卿說這茶可調理鼻淵鼻窒」
他小聲道:「先喝幾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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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胡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