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春日來得早。
西街正街酒鋪,早早掛起春幡,梅樹上只剩一點殘臘,落月橋邊的新柳卻開始抽芽。
在這一片節物新春里,陸曈回到了仁心醫館。
苗良方托人在醫官院中打聽消息後,早早和杜長卿在醫館中準備,又去仁和店買了一桌好酒菜搬到院中,陸曈才一回醫館門口,就被銀箏抱着不鬆手。
「姑娘,」銀箏道:「不是說,要等這月旬休才回館麼,怎麼提前回來了?」
去蘇南的醫官們治疫有功,回皇城後往上論賞,還有些治疫文冊需整理,一時倒是很忙。
「我和醫正告了假。」
杜長卿站在一邊剔眼打量她,數月不見,杜長卿看上去還是那副老模樣,衣着鮮亮,神情憊懶,就是比起從前看上去更有幾分底氣,更像一位年輕的、前程無量的東家掌柜了。
他手上抓一把核桃,順手分給陸曈半顆,對眾人道:「瞧瞧,我說什麼,她回來肯定又瘦了!當年從醫館出去時,我好吃好喝養着,這去當醫官當了一年半載,人瘦成這幅模樣,說明了一個道理。」
銀箏好奇:「什麼道理?」
「人就不該做工!」杜長卿一口咬碎核桃,「要我說別當勞什子醫官了,在我這做人不比在醫官院當牛做馬強?也沒見發你多少俸祿。」
阿城小聲開口:「東家,醫官院那還是比咱們醫館強的。」
杜長卿翻了個白眼。
苗良方拿拐杖佯作抽他,一面幫陸曈卸下醫箱,呵呵笑道:「回來就好,你回來得匆忙,家裏沒來得及做飯,小杜特意給你定了桌酒席,還讓人殺了只養了一年的老母雞燉湯」
銀箏聞言就道:「燉什麼雞湯,又不是產婦貓月子。」
「那不是想給陸大夫補補身子嗎?」杜長卿不滿,「補氣!」
「哎呀,」苗良方無言,「其實貓月子也不是要喝這麼多燉雞湯的。」
「合着我還燉錯了?」
話頭就在這吵鬧里逐漸偏離。
院子裏走之前的布棚已經拆了,新年後,盛京沒再下雪,一日比一日暖和。眾人在席間坐下來,說起先前陸曈去蘇南一事。
「陸大夫,」杜長卿夾了筷撈雞肉問她,「我聽老苗說,你們去救疫的,回醫官院要論功,什麼什麼考核升三級,以後就去宮裏給貴人當入內御醫了?是不是真的,有給你們賞銀子嗎?」
銀箏鄙夷:「東家怎麼這麼功利?」又給陸曈盛了碗雞湯,「姑娘,是不是這之後,您的醫官袍子得換色了?」
新進醫官使着淡藍長袍,隨官位上升,顏色漸深以彰地位變化。
陸曈握着勺子,在湯里攪了攪:「我不回醫官院了。」
阿城邊扒飯邊問:「這是什麼意思?」
陸曈抬起頭:「我辭任醫官一職了。」
院子裏靜了一靜。
杜長卿手裏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地上。
「啥?」
「我辭任醫官了。」
「這是為何?」苗良方不解,「好端端的怎麼說辭任?」
陸曈攪着湯,語氣平靜,「我想了想,醫官院還是不太適合我,我更喜歡在西街坐館的日子,所以辭任了。」
「不是,你喜歡在西街坐館,那你眼巴巴跟人去蘇南湊什麼熱鬧。」杜長卿把碗一推,急道:「人家去救個疫,名聲也有了官職也升了,怎麼到你這裏還不如從前了呢?」他說着說着,忽而想到什麼,一拍桌子,目光灼灼盯着陸曈:「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又在外頭惹什麼禍事了?」
陸曈不說話。
「肯定是,」杜長卿越發篤定自己猜測,「你上回就是看了什麼御藥院藥單,回西街閉門思過了三月。你一定是在蘇南又管不住手捅什麼簍子,根本不是主動辭任,而是被趕出醫官院的?」
此話一出,院中其餘人也看向陸曈。
好好去趟蘇南,回來官職都丟了,的確惹人疑惑。
陸曈神色自若:「就當我去了一趟,見了疫情艱難,開始貪生怕死吧。做入內御醫,打交道的都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