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便問他:「你覺得一個穩固強大的國家,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是什麼?」
這個倒是不難,劉季隨口就能答上,「廣闊肥沃的土地,還有勤勞的子民。」
秦瑤點點頭,又問:「什麼原因會動搖到土地的廣袤和子民的勤勞?」
這個也好答,眼前就有。
劉季指着官道兩邊的莊子,這些田地,全是本縣大地主的,這些人非富即貴,早早就動用自己手裏的權利把最好的良田攏在手裏。
而普通老百姓想要養活自己,就只能租種他們的田地,成為佃農。
倘若所有的土地都成了這樣,再加上今日這樣的蟲害,或是去年那樣的戰事,而這些佔據田地和權利的大老爺們不但不降租,還要增租,那麼百姓生存將會變得非常困難。
人一旦被逼上絕路,就要反。
劉季沉重道:「是天災戰亂頻繁害得百姓流離失所導致良田荒廢,是舊朝腐敗,放縱當地豪強吞併田地,私養兵丁,動搖國本。」
秦瑤驚喜的看了他一眼,看來也不完全是個廢物。
她又重新問回第一個問題,「所以,得到一個經歷幾十年亂世後好不容易統一的國家後,下一步要怎麼做?」
她並沒有讓他回答,而是繼續說:「應該讓百姓休養生息,減少徭役賦稅,避免戰事,給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一個修養的時間。」
「我們不是怕了北邊那些蠻人,只是現在還有比教訓他們更重要的事要做。」
倘若怕了,盛國去年也不會發兵,只會在一開始就主動開出和親這樣的條件示弱。
而不是在打贏了一場之後,以安撫的姿態,提起和親休戰的事。
「北邊的戰事要是不停下來,受苦的只會是咱們這些底層百姓。」
秦瑤看向劉季,指了指他,「沒有郡主主動和親停息戰事,你還在邊關當運糧民夫,今年的賦稅會加重,蟲害帶來的後果會比現在看到的還要慘重數十倍。」
「商隊無法進行外貿交易,經濟也會受到嚴重影響,我新做的書箱恐怕都賣不出去。」
「一場戰爭帶來的連鎖反應,超乎常人想像,而這些連鎖反應分攤到每一個人身上,都足以使得原本還算安寧的小家庭走向毀滅。」
城門口要到了,秦瑤接下劉季手中韁繩,淡淡道:「我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我只看到和親這個決策給我帶來了安寧的生活。」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郡主那樣,願意犧牲自己,成全別人。」
反正,她就做不到。
看一眼劉季,劉季心虛的狠狠咽了口口水,他也做不到。
一股愧疚感從心裏蔓延上來,劉季低聲說:「我真該死啊!」
秦瑤遞給守城官兵兩文入城費,肉疼。
她只想着去城郊轉轉,看看縣裏的蟲害情況,卻忘記出城容易,進城卻還要繳納入城費。
早知道她就一個人出城了,現在還得多交劉季那份,不划算!
夫婦倆在酒樓後門分開,走前劉季拿到了五十文生活費,笑得見牙不見眼。
秦瑤回到客棧,吃了晚飯就在大堂幫忙打打下手,因為住的不是客房,范掌柜沒要她的留宿費。
秦瑤要給錢,他還生氣了,只能做點自己能做的事填補住宿費。
劉季那邊,錢剛到手就花出去八文錢,奢侈的吃了一回肉餛飩。
把肚子吃撐,這才揉着肚皮回書院。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書院參加復考的學生們早已經聊得熱火朝天,生怕別人不知道復考考題和初試一樣,聊得那叫一個激動。
嚇得剛回來的劉季遠遠避開了他們。
但走到宿舍門口,又怕這幫傻子牽連自己,冷着臉掉頭跑回去,發瘋一般將眾學子一頓怒斥,把人全部趕跑。
自從從邊關回來之後,劉季是連樊秀才也不怕了。
見人就直接發瘋狂罵,連帶着樊秀才現在都要避他三分,更別提書院裏其他沒什麼勢力的普通學子。
劉季這一頓怒斥之後,書院很快就安靜下來,沒人再提復考考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