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劉婆婆納糧去了,呂恆想要跟着過去,徐鶴將她攔下道:「人家本庄農戶納糧,你去了幹嘛?」
呂恆嘟囔道:「去看看也不行?」
徐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那地方都是些男人,你看哪有個年輕的女人?」
此言一出,呂恆鵝蛋臉上少見一紅,雖然還是勾頭去看,但好歹沒提湊熱鬧的事了。
曬場中間的桌邊。
何糧長對身邊青衫打扮的吏員道:「邱戶書,王劉氏也到了,您看要不開始?」
姓邱的縣衙戶房吏書撇了一眼這幫鄉下人,鼻子裏請哼一聲,便漫不在意地喝起茶水來。
何糧長見狀,連忙笑道:「明白了!」
說完轉頭對一旁的里長道:「老三,大太陽底下,趕緊的,別讓邱戶書中了暑氣。」
那個叫老三的里長來到何糧長身邊小聲道:「糧長,按照哪個冊子收?」
何糧長瞪了他一眼,那裏長老三嚇了一跳,連忙從懷中抽出個冊子恭敬擺在衙門那邱吏書面前:「邱吏書,這是本庄今年核驗的上中下三等戶口!」
一直懶洋洋的邱吏書這時終於來了精神,他將冊子翻看看了一會兒,臉帶嘲諷道:「何老二,何老三,你們今年可夠狠的呀,一眼掃過去,就沒個下等下戶,怎麼?賊匪沒了,你們想把前兩年的找補回來?」
原來,這糧長和里長其實是本家兄弟,一個族裏拍老二,一個排老三。
何糧長在一旁笑道:「邱吏書,這您老人家可錯怪我了!您想啊,今年賊匪雖然得蒙朝廷剿滅了,但縣裏也說了,為了浙江抗倭,咱們縣協理糧草,咱也是為了完成縣裏交辦的任務,這才上調了戶等!」
「什麼?」
「上調戶等了?」
「何里長,之前怎麼沒有消息?」
聽到兩人對話,周圍的百姓全都吵了起來。
何里長還沒說話,他哥何糧長一拍桌子,眼睛一瞪眾人道:「都他媽給老子閉嘴!」
說完站起身來,朝周圍人虎視眈眈道:「往年朝廷念在咱們這鬧匪,錢糧減免了幾年,怎麼?現在賊人沒了,朝廷有了困難,找你們多收點,你們就吵吵起來,幹嘛?還有沒有王法了?」
其中一個膽子大的青壯道:「何二叔,話可不能這麼說,前幾年朝廷雖然要的錢糧少了些,但咱還得給賊匪交一份,這日子過成啥樣,您老最清楚不過了!」
那何糧長聞言,拿起桌上一根竹枝抽在那青年身上,一邊抽一邊罵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念在跟你爹認識,老子馬上就把你捆了送去縣衙,你特娘的竟然給賊匪交糧,這不妥妥的通匪嗎?」
那青年被抽的幾哇亂叫,但嘴裏不依不饒道:「前幾年,咱溱湖邊上的人家,哪個不給賊匪交糧?不交糧能行嗎?」
何糧長聞言,抽地更凶了,一邊抽一邊道:「把這傢伙鎖起來,一會兒請邱戶書順道帶去縣裏,先枷上幾天他就老實了!」
邱戶書見狀,嘴角冷笑,這種戲碼,他在縣衙戶房這麼多年,每年不知道要看多少,早就見怪不怪了,甚至連搭理都不願意搭理一下,任憑兩方一來一回,跟演猴戲似地。
終於那青年聽說要被抓去縣裏時慌了,他一邊用胳膊擋住竹枝,一邊喊道:「我交我交。」
挑頭的被打服了,剩下的百姓噤若寒蟬,頭頂着大太陽,心裏哇涼哇涼的。
這邊的動靜很大,徐鶴與呂恆早就聽到了動靜。
呂恆一邊看一邊扯了扯徐鶴問道:「那幫人什麼意思?怎麼突然打起來了。」
於是徐鶴就給呂恆講了三則九等的規矩:「應該是上調了戶等,這些人家都要多交稅了!」
呂恆氣憤道:「那也不能劈頭蓋臉就打呀,好好說不行嗎?」
徐鶴心中苦笑,好好說?這年頭好好說還真沒用。
官吏如狼似虎,刁滑如油,百姓們早就練就了一身底層的生活智慧。
你退一步,他們就敢胡攪蠻纏讓你退十丈。
說實話,造成今天這種情況,還跟徐鶴的老師李知節有關。
他在揚州全府籌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