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黛斯搖搖頭,便沒有再說什麼。
但周培毅卻馬上冷下了臉色:「瓦赫蘭女士,道歉。」
瓦赫蘭扭過頭來,看着周培毅光學迷彩上慍怒的表情,突然之間也有些手足無措,但嘴上還是非常強硬:「我不是什么女士,而且,為什麼要道歉?我又沒說什麼髒話。」
「道歉,奧蘭安娜蘇。我的耐心不多。」周培毅不容置喙地說。
已經改名瓦赫蘭的奧蘭安娜蘇只是倔,但不傻。看到周培毅現在的表情和態度,絕對不是在給自己下馬威,而是真的生氣。
她馬上很小聲地說:「對不起,我失言了,女僕小姐。」
周培毅點點頭,科爾黛斯卻在他身後推了他一下,低聲說:「沒事的,她是出身流民的孩子,不需要遵守苛刻的禮儀。」
「禮儀是禮儀,禮貌是禮貌。」周培毅搖頭,「我可以接受一個人的粗鄙庸俗,可以接受因為缺乏教育的無知傲慢,但我不能接受不尊重。」
他高昂着頭,看向瓦赫蘭,說道:「你是七等能力者,整個伊洛波都沒有幾個能比你強的人。科爾黛斯,這位你口中的『女僕小姐』,只不過是四等能力者,是我身邊照顧我的普通女僕。」
瓦赫蘭像蔫吧下去的小狗一樣,看着周培毅,低着頭,不敢說話。
她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只尊重一個人,只尊重十幾年來不停照顧她,冒着危險為她治療場能癲癇的「婆婆」艾瑪。
但是,眼前這個人,這個時不時就換一張臉,身上探測不出任何場能反應的人,雖然兩次救了自己,雖然總是微笑着說着利益,卻實實在在是讓她感到了害怕。
尤其是,在她輸給處刑姬之後,被他從遙遠的補給星帶到更加遙遠的卡里斯馬之後。
周培毅繼續說:「我知道你心裏一定會有這樣的盤算,你的世界裏,實力是一切,場能等級是一切。你比其他人強大,你就擁有更高的地位,這看上去非常理所當然,不是嗎?
「而你最深惡痛絕的那些貴族們,你憎惡、噁心、恨不得殺光殺乾淨的那些貴族們,剛好,和你想着同樣的事情。
「對於貴族和信徒們而言,場能的等級代表着血統的純正。代表他們繼承了最多初代神子的血脈,代表他們獲得了最多的神愛。我們都知道,這是貴族和神教為了維護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編織出的謊言。但是,你不覺得,你用來評價一個人的標準,和他們一模一樣嗎?」
瓦赫蘭瞪大了眼睛,馬上皺起了眉頭。
她在婆婆的教育下讀過很多書,很多來自拉提夏的普通的書。但是她身處的環境,面對的現實,和那些書里描述的美好是那麼不同。
所以她才會變成一個如此叛逆的人,如此憎恨着的人。
但她不想成為一個,把世界變得這麼骯髒的人。她並不幻想自己取代貴族,取代神教,並不希望成為他們。
周培毅接着說:「我們要去的地方,斯維爾德。那裏除了你熟悉的那些流民夥伴們,還有來自卡里斯馬各地的普通人,來自阿斯特里奧的難民,來自拉提夏的地下家族。他們都不是貴族,都不是能力者。這會代表你比他們更加高貴嗎?這就可以允許你凌駕於他們之上嗎?」
周培毅的聲音並不憤怒,但他明明非常憤怒。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見過了無數生死,在無數次深夜中懷念起雅各布先生,想到了家鄉,不斷積蓄的憤怒。
「能力代表了你的責任,瓦赫蘭,奧蘭安娜蘇,不管你叫什麼。」周培毅說,「你擁有的能力不是比別人高貴的理由,應該是你為那些沒有能力的人抗爭的責任。我留下你的命,因為我希望你能理解這一點,贊同這一點,然後踐行這一切。」
儘管非常不希望承認,但瓦赫蘭還是點頭。
她確實認同這一點,這是她曾經尋找的答案。為什麼一個流民的孩子,一個失去了所有親人,朝不保夕的孩子會獲得能力?
一百六十五 理想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