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允熥心中一凌,他猛然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
「不當官就是窮書生,被人嘲笑被人欺壓!北地數百年淪為胡人之手,官民涇渭分明!」
侯庸又道,「可是江南的學子,卻不一樣吧?」
「江南學子考取功名,以進士為榮,做官之後更是以翰林為貴!」侯庸又說道,「鮮少見到有江南學子,中了舉人之後就開始跑官吧?也鮮少見到,江南學子為了八品小官欣喜若狂吧?」
殿中,全是侯庸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仔細的傾聽,滿臉都是沉思神色。
「因為他們有退路!即便是寒門學子,也有一家一姓全族支撐,考上舉人,若不中進士的話或是在家繼續苦讀,或是去私學教書,或是當個幕僚,哪樣不是輕鬆愜意....哪樣不是錢多事少?」說着,侯庸笑了笑,「有了舉人就有了官身,可以庇護家族,可以反哺,走到哪裏也都受人尊敬!有了舉人的身份,更不用愁生計。」
「更別說那些世家大族!」侯庸又嘆口氣,「諸位,在朝為官的江南進士不少吧?可曾見過哪個,願意遠離京城去做地方官的,嗯?除非是封疆大吏,對吧?」
「但是反過來,北方就不行!考不上舉人,一輩子抬不起頭。沒有官身,家族就要......敗落!都說窮文富武,可讀書也花錢呀!那考取功名,到底圖什麼?」
「就說臣,當年若不是考中了,否則家中僅有的幾畝薄田,也都要用來抵債!而考取之後,才是真的魚躍龍門!成為人上人!」
侯庸的話不能說全對,但必須承認,也有理!
上層經濟決定下層建築,南北的經濟差異還有人文結構,導致着南北學子的心態截然不同。
尤其是人文,南方是宗族,而北方學子背後沒有宗族。
「臣不是說推行新政是錯!」侯庸又道,「新政的好處不勝枚舉!」
在座的都是人精,新政的目的無非就是為國庫開源,遏制日益擴大的士紳階層,加強中樞對地方的權利這三樣。
這三樣就是大明的帝國的筋骨肉,讓整個大明帝國形成一個拳頭,而不是朝堂上如何如何,地方上卻各自為政。
尤其是遏制土皇帝一般的士紳集團,民夫錢糧這樣的大事,不可能放在放在他們手中,使得官府收稅要人還要看他們臉色,和他們商量。
就更莫說再往上的官紳勾結,官商串聯,乃至在江南士紳在朝中豎立一個又一個的代言人。
「臣要說的是,李侍郎的方法錯了,手段錯了!」侯庸繼續說道,「太急了!太狠了!」
「哪個有功名的學子名下,不掛着別人的地?他一去就大刀闊斧以為是雷厲風行,卻不知是捅了馬蜂窩!他等於是和全山東的學子為敵!」
「如此,焉能不反!」
「況且!」侯庸的話擲地有聲,「李侍郎本就是南人為官,去山東查案,有心人就會利用他的身份大做文章,說他是為了當年的南北榜挾私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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