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替代孫承宗。
錢謙益去年在江南做鄉試主考官時,遇到科場舞弊案,他難辭其咎,被停職在家。
饒是如此,朝廷沒過多久就又把他弄到京中來,鄭海珠相信,這不僅僅是趙南星的能量大。
銅鶴的故事!
鄭海珠忽地駐足。
對,錢謙益那種官場中年男的得瑟,確實好笑,但他講的,也並非全無啟發。
十歲出頭的朱常洛,就有那般舉動,未見得是長了一截菩薩腸子,而或許更因為,他從小的環境,令他心府深沉。
這樣的人,不惑之年登臨大統,過了問政的生澀期後,絕不會任臣子擺佈。
朱常洛召見她鄭海珠奏對議事時,總是將她在國防外交與財政開源的功績,笑眯眯地拿出來褒獎,「朕之女諸葛」、「泰昌張居正」之類的溢美之詞,都不吝嗇給,也認可她關於商周祚、熊廷弼、楊漣的人事安排提議。
但一轉身,朱常洛很有可能就與王安商量,走了一個東林,進了一個浙人和一個楚人,就也得再進一個東林。
「異論相攪」、「黨派制衡」,是帝王心術中永恆的重點回目。
這對她鄭海珠來講,倒是好事,畢竟,她也是一派,是與齊楚浙黨、與東林黨、與西學洋教黨,都不相同的派別。
天子朱常洛越是具備成熟的帝王心術,她的入閣之路,就越有可能鋪就。
「鄭師傅,你在笑什麼?」
半炷香後,文化殿外的院子裏,擺弄着形制已頗為成熟的駱駝炮架的朱由檢,忽然看到鄭海珠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詫異地問道。
鄭海珠正在梳理與下一任吏部尚書商周祚見面時的話術,聽到朱由檢的話,忙自省。
帶娃就認真帶娃,別分心去盤劃朝堂的那些勾心鬥角。
「哦,為師在想,有一天,你們這個木架子上的小炮,在塞外,把***那些不可一世的銀甲巴牙喇轟得血肉橫飛時,肯定特別帶勁。」
朱由檢也展顏。
鄭師傅經常在他倆兄弟面前笑,但朱由檢仍保持着對這副笑臉的稀罕。
養母東李娘娘是端莊得甚至顯露拘謹的風格,最近一次笑,還是因為朱由檢被封信王的聖旨傳來。
封王,對於十二歲的朱由檢來講,並沒有多麼值得歡呼雀躍。
他更喜歡此刻,鄭師傅盯着他們的炮架成果,因由衷讚嘆和真心暢想,而展露的笑容。
印證他在意的成果多麼厲害的笑容。
朱由檢在這令人鬆弛又振奮的盈盈笑意中,脫口而出道「鄭師傅,你下回出京,能帶上我嗎?」
鄭海珠微收笑容,研讀着學生的微表情。
朱由檢有些赧然,但仍大膽地表達意願「我現在是親王了,若去藩地就國,不也要出京?師傅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為何師傅能與皇兄能去魯地,還,還允他做了那許多有意思的事,我卻只能在文華殿裏?」
鄭海珠望了一眼在池塘邊整修戰艦模型的盧象升和朱由校,誠懇道「殿下責問得好,是老師我,疏忽了,總覺得,殿下還是沖齡孩童。」
朱由檢忙道「第一,我沒有責問師傅;第二,我已經不小了……」
「第三,你要
不要去大同看看?」鄭海珠恢復了笑容。
朱由檢微張着嘴,歡喜道「要,要,就去盧師傅任職的大同。」
旋即忽然頓住,訥訥須臾,才開口「皇兄說,他與你講了留住盧師傅的法子,被你狠狠地訓斥了一頓。鄭師傅,其實,此事是我出的餿主意。」
鄭海珠抿嘴道「你皇兄可沒有出賣你。」
朱由檢看向遊走於池塘邊,身量已和盧象升差不多高的太子哥哥朱由校,眉頭又擰了起來。
「鄭師傅,各地已在為太子選妃,我有一樁擔心之事。目下,李貴妃搬去了翊坤宮,把那些能幹勤快的老宮女都帶走伺候她了。太子獨自住在慈慶宮,若有了妃嬪和子嗣,先頭那客印月,會不會以精於照料女眷幼兒之名,重回宮中?」
鄭海珠不由暗自嘖嘖。
怪不得都說歷史上的崇禎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