棵梅樹。
吳邦德點頭道「試試看,但願崇明的地頭上能種活。」
鄭海珠回憶後世的上海南匯與崇明島,都不乏梅林,遂溫言道「怎會種不活?聽說梅和桃李一樣,最喜歡這種疏鬆的沙土。」
吳邦德噙嘴微笑,目光落在梅樹上,泛出鮮明的柔情來。
「阿梅當年,隨她阿爹來過一次南直隸,就說遼東太冷,想把家安在鎮江。如今我瞧來,崇明更好。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等我老了,就守住這棵梅樹,看看遠處的海,天上的雲,是不是特別像條看家的老狗?」
鄭海珠一邊聽,一邊靜靜望着梅樹旁的陶罐。闌
那是阿梅所剩無幾的骨殖。吳邦德這些年,去哪裏都帶着個小布包,裝的就是心愛之人留於世上的這點痕跡。
眼下,布包終於換成了陶罐,將會和梅樹的根系一道,被埋入沙土深處。
吳邦德又趁着天光還亮堂時,挖了一會兒土,才再次坐下歇息。
鄭海珠問道「那個叫谷山的漢子,好像沒有同村人一道逃出來?」
「原有不少,在關外渡河時遇到韃子的哨探,被殺了不少,一段河都染紅了。」
「這是阿山說的?」
「是王泰他們在關里的山頭上看到的。谷山和幾個青壯逃過一劫,進關後,那幾個給車馬店雇了,谷山太瘦,沒人要。那幾日我在關西招募,看他會木工,就招來了。」闌
「哦……」鄭海珠面帶沉吟之色。
吳邦德探尋道「怎麼了?」
「嗯,我只是在想,這兩月看他,腦子蠻靈光,怎地沒想着早點帶着自家女人往西逃。」
吳邦德揉手腕的動作忽然滯頓住,須臾嘆氣「天底下不蠢的男子多得是,又有幾個能在亂世里護好心愛之人。南來的船上,這個阿山總是抹眼淚,說自己對不起老娘和媳婦。」
鄭海珠沒再多問。
此際暮色已起,又不是行軍打仗或者商議急事,她不好再駐留於吳邦德的院中。
況且,鄭海珠還想着,今夜與韓希孟談談,再有十天半個月,即使多錠紡紗機沒有周全地做出來,她也應帶着兒子回松江了,不能將顧壽潛晾那麼久。闌
這些時日,鄭海珠得知董家尹氏討捐原委後,勸了韓希孟好幾回,你們本是琴瑟和鳴、繡畫相宜的兩口子,何必為那些你們都看不上的外人起爭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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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章 戲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