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商人口中的那個「新人」。
大概在三個月前,樞紐站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叫「路夢」的拾荒者青年,誰也不知道他的來歷。
原本樞紐站里的人來來去去,大家也沒有興趣去聽一個拾荒客的故事。
也許是什麼被通緝的罪犯、被打散的土匪,也可能只是一個走投無路的普通人。
就像他們毫無徵兆的出現一樣,他們的離去也同樣悄無聲息,每天早上都會有幾具軀體躺在牆角,再也沒站起來過。
這樣的事在樞紐站再常見不過了。
可是這個青年不同,有關他的傳言絡繹不絕,和他的拾荒客身份格格不入,這讓霍步陽不得不記住:
據說他在這片荒漠中掌握着自己的水源,從來沒有人見他在坊市買過水。
據說他對野外的地形了如指掌,連地頭蛇和老拾荒客都比不上他。
據說他知曉樞紐城每個人的隱秘,連夫妻的床頭話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據說他雖然看起來很年輕,實際上卻是接受過基因改造的古人,現在已經幾百歲了,他的滿頭白髮就是證據。
據說他還吃小孩……
據說,他的名字叫「路夢」。
和大部分拾荒客不同的是,霍步陽識字,也讀過幾本上古文明遺留下來的古書。
在他看來,這些傳言多半都是子虛烏有。
即便是真的,也沒有傳言中那麼玄乎。
見識越少,怪事越多。
但有一件事卻是真的:路夢總是能找到好東西。
他遠遠看見過商人在坊市和路夢交易時,那張想要裝作肉痛卻憋不住笑的肥臉。
以前的坊市商人在收廢品時也笑,但那是嫌棄和嘲弄的笑。
一次是運氣,兩次、三次、一次又一次,如果總是能找到好東西……那就是有別人所不知道的依仗。
對於這樣的人,霍步陽一向是避着走,免得惹上麻煩。
只是,也正是因為知道樞紐站還有這樣的一個人物存在,他在不知不覺中也受到了鼓舞。
——原來,拾荒客的生活也能有希望。
但確實,三個月來坊市的廢品回收價已經下降了一大截,這讓霍步陽的生活更為艱難。
不過他知道這不是路夢的錯。
想來只是坊市藉機打壓收購價格,同時轉移矛盾和仇恨罷了。
「一定要攢齊給媽媽治傷的錢。」霍步陽重新打起精神,準備先把這些天裏的收穫先藏在自己的秘密基地,反正現在就算把它們都賣了也都還遠遠不夠。
不管坊市商人怎麼說,物價總是會有波動的,等到一個合理的價格再出售也不遲。
「如果我也能像路夢一樣,總是能找到各種好東西,錢一定不是什麼難事吧。」
「只是他這麼高調,很容易遇到危險。」
這樣的念頭剛浮現,霍步陽就強迫自己忽略了它。
他這樣的人哪裏有資格還去操心一個陌生人的安危。
能夠照顧好媽媽和自己就足夠了。
兩個小時後。
自認為處理好一切的霍步陽站在一間由鐵皮、木板還有塑料布拼湊出的窩棚前。
這個瘦削的少年用力抹了抹臉,又仔細拍乾淨身上的灰塵,讓自己顯得更精神些。
最後他活動了一下嘴角僵硬的肌肉,練習完微笑的表情,這才掀開窩棚的遮布。
霍步陽看向那位躺在床上的憔悴婦人。
所謂的「床」,不過是幾張麻布。看起來簡陋,卻也仔細地墊過。
迎着她慈祥的目光,少年臉上浮現出難得的笑容。
「媽,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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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輾轉反側的霍步陽終於還是難以入眠。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注意到一邊的媽媽沒有被自己吵醒,便走出窩棚。
他們的窩棚搭建在荒野。
霍步陽深吸一口氣,夜晚的樞紐站沒有那麼多風沙,空氣更加清冷。
他偷偷查看過媽媽的腿傷,情況不容樂觀。
即便是在樞紐城這樣乾燥的環境裏,耽誤了這麼久,傷口也開始腐爛了,再拖下去恐怕只能截肢。
且不提截肢後有沒有錢安裝義肢,便是手術可能的感染和大出血都會隨時要了媽媽的命。
更何況他根本沒有錢請鎮上的醫生來做手術。
他想起白天時,媽媽故作鎮定的笑容下隱藏的痛楚。
他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在傷口的惡化和折磨下去世。
壓力讓頭腦又是一陣眩暈,眼球像是要爆炸一般痛苦。
這種情況下,霍步陽根本睡不着,還不如出來望風散心。
一大一小兩輪圓月佔據了半個夜空,慘白的光芒也充斥了霍步陽的幾乎全部視界,讓他一陣壓抑。
從古書上看,天上只有一個月亮,月灑清輝,照耀千里,寂靜而美好。
想來只是古人浪漫的想像吧。
「不對!」霍步陽的瞳孔一縮。
逆着月光,一個人影靜靜地站在自家窩棚的十米開外,悄無聲息。
自己徹夜未睡,卻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人是什麼時候找上了門,也不知道他在這裏默默站了多久。
而這個人的手上,一把長刀斜斜垂下,一抹乾涸的血跡正映着暗紅色的光!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他們的小窩即便是在拾荒者中也算得上家徒四壁,根本沒人會覬覦。
難道是坊市的打手僅僅是因為自己白天的時候沒有乖乖聽話,駁了他們的面子!
「他們做的出來……」
少年的狠勁從骨子裏湧出,霍步陽摸向腰間的鐵棍。
哪怕是睡覺的時候它也從不離身。
沒想到那人在看見他的動作時卻是愣了一下,反應就好像是在撫摸受驚的小獸時反被嚇了一跳。
接下來霍步陽就看見來人解下自己頭上用來防風沙的頭巾,露出他本來的面貌。
這是廢土上示好的舉動。
只見他是一個俊朗的青年,堅毅分明的稜角間透着一股英氣,廢土上的摸爬打拼仿佛沒有在他光潔的臉龐上留下痕跡,可他的眼神卻分明透着老拾荒客獨有的狡黠。
更為惹人注目的是他一頭純白色的頭髮。
完全不同於老人的銀髮,那是一塵不染的純色,在月光
第1章:廢土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