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河剛決口,知府大人就組織民夫去了河堤上,日日夜夜都在那裏。」說着,驛丞看了下周圍的衛士,鼓足勇氣說道,「各位錦衣衛的大人,張大人是個好官,是個清官!」
「好官能把事辦成這樣?」朱允熥冷笑,可是馬上心裏想到了什麼。
撫州知府張善是今年四月調任到撫州任知府,平級調任,吏部的考核也說張善為官清廉,地方的巡查御史上過摺子,張善到任的時候,只帶了家人和幾個僕人,一輛騾車。
而且,驛丞說自從撫河決口,張善一直在河堤上,那麼是誰主持的賑濟?是誰在管理給災民發放口糧?
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
朱允熥心中懷疑,繼續開口問道,「搶劫賑災糧食的賊人王木生,你可知是什麼來頭?」
驛丞都是當地耳目消息特別靈通的人,甚至可以說黑白兩道都有點關係的。
「回大人,小人聽說他原來做過鄉下民兵的弓手!」
民兵,大明地方上一種由鄉紳組織的基層武裝,平時就是百姓,若有戰事則聽命官府的指揮。
這些民兵大多是鄉下好勇鬥狠之人,但是在鄉間頗有名望。南方和北方不同,南方大多是一村一姓,宗族勢力強大,而且周邊的村子世代通婚,這些人非常團結。
一旦和外人有了爭端,往往就是這些好勇鬥狠的民兵出頭。南方人看似老實溫順,可一旦觸及到他們的利益,最是民風剽悍。村與村,鄉與鄉的械鬥層出不窮。
「那王木生帶了多少人劫糧車?」朱允熥又問道,「其中關節,你知曉的仔細說來。」
「這......」驛丞又開始猶豫起來,頭上慢慢出了冷汗,神情極為糾結。
他知道些什麼,但是他不敢說!
朱允熥對何廣義用了個眼色,後者一拍桌子,「抬頭!」
驛丞嚇得一個激靈,戰戰兢兢的看着他。
「你可識字?看本官腰牌上寫的什麼?」何廣義直接從懷裏掏出象牙的腰牌。
「錦衣衛親軍指揮同知.......」驛丞斷斷續續的念叨。
「本官是皇爺的親軍,就算是江西布政司使來了,本官都不鳥他。知道什麼你儘管說,本官一定保你周全。敢糊弄,嘿嘿!說不得帶你去詔獄,吃點牢飯!」
(明初洪武年間,各省沒有巡撫,最大的官員就是布政司使。當時的巡撫是一種籠統的稱呼,大多指代表皇帝在地方巡查。比如朱標,就曾巡撫陝西。)
朱允熥也說道,「說吧,說好了有賞!」隨後擺擺手,身後的廖鏞掏出巴掌大的金餅子,直接放在了驛丞的面前。
驛丞心裏顯然很糾結,可是他迎來送往,眼睛最是毒辣,知道眼前的少年肯定不是一般人,說了可能以後有禍,不說現在就有禍。
一番掙扎之後,咬牙道,「大人,那王木生原來是粥廠維持治安的,那日粥廠放糧,他見糧食里摻雜了一些沙子,就說了幾句不相干地閒話!」
「什麼話?」朱允熥問道,「吞吞吐吐,快說!」
「王木生說,這幫黑心官,賑災的糧食里也敢摻沙子!」驛丞擦下頭上的汗水,繼續說道,「他也就是嘴上圖個痛快,沒想到被人轉頭告訴了衙役班頭。」
「當天,四個衙役把他抓進了城裏的大牢,抽了二十鞭子,若不是他家裏有親族使了銀子,怕是都能死在裏面。所以出來之後,王木生一咬牙,索性帶着幾個結拜的兄弟,搶了糧車。」
「就因為一句話,衙役就抓人進了牢房?」朱允熥大怒,「就因為老百姓抱怨了一句,衙役就把人抓了起來,擅自動刑?滑天下之大稽!聞所未聞!他們做得,老百姓說不得?」
「嘖嘖,真是好大的官威!大明律,無罪百姓不得刑罰加身,官府不得擅自逮捕,拘押。這大明律,是王法嗎?是他媽擦屁股紙?」
朱允熥越說越怒,老爺子為了江西的災情,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動用儲備軍糧,動用國庫壓箱底的銀子。為的就是讓災情早日過去,讓百姓少受些罪過。
想不到,這地方官,不但體會不到朝廷的苦心,反而更加的刻薄狂妄。置民心於何地?置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