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把統計好的功勞薄上交後,恰逢齊王入朝於秦,本因連日慶賀而略顯疲憊的咸陽民眾,再次沸騰起來。
數千人聚集在灞橋邊,觀看其盛況。
他們當中有過路的行人,也有本地的農戶。
巴蜀商會的人最缺德,他們竟然在河兩岸擺上木凳木桌,販賣吃食和牛奶果汁,甚至還支起棚子,擋住正午陽光的暴曬。
朝見隊伍很長,圍觀群眾不捨得離去,便買上一份飲食,坐在木凳上,對着陸續踏上灞橋的公子王孫、宮人女婢、高挑齊女、群臣百官指指點點。
「大父,來這,您小心點坐下。」一個胖乎乎的小少年擠開人群,點上一份套餐,便扶着一顫顫巍巍的老翁坐下。
「大父,您真是神了,果然大王是最厲害的。這種場面,我們已經見上六回了!」小胖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老翁認真聽着,然後看着齊人一步三嘆氣,如喪考妣。
小胖子惋惜不已:「可惜,這次定安侯沒來。」
老翁:「巴蜀春耕刻不容緩,定安侯自是把春耕看得最重。」
說完,老翁又沉浸在記憶里,想起武安君離開咸陽時的悲嗆,想起好幾次政權交替時的不眠之夜,想起大軍出征時的黑色潮流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秦的步伐就像被摁上加速鍵,用不到十年,走完本該幾十年才走完的路?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咸陽的物資變得如此豐富,生活也變得鬆弛起來?
「天佑大秦啊!」老翁熱淚盈眶,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從定安侯橫空出世開始的!
話音剛落,齊王的座駕就來了,那馬車甚至連帷幕都沒有,讓民眾們能將齊王瞧個真真切切。
終於有齊國大臣承受不住這樣的心理壓力,對着齊王大罵:「齊國延綿數千里,帶甲士兵數十萬,數萬壯士皆不降秦,偏偏大王您被定安侯蠱惑,選擇降秦!」
「如今走灞橋,被秦人看雜耍一般圍觀,您可滿意了?定安侯許諾給您的封邑呢?」
大臣氣得胸膛一起一伏。
齊王騰地一下站起來,怒斥道:「你們此時知道慷慨激昂了,當初定安侯孤身一人在臨淄,怎麼不見你們動手?呵,還好意思說數十萬帶甲士兵。齊國舟師剛下水就倒向定安侯,三十萬巨野澤齊軍聽到戰鼓就後撤。」
齊王冷哼,指着大臣的鼻子罵:「我倒是想抗秦,如何抗?你們那麼厲害,還不是被家中奴隸所俘虜?若不是我識時務,早點去尋定安侯,你還能有命在?」
說完,齊王猶不解氣,繼續高聲說:「你們痴心妄想,還想要封邑。其餘五國,哪個有封邑?五國的流亡世家都被定安侯殺乾淨了,你們還想步其後塵?」
大臣被說得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圍觀的秦人也被這一出整愣了,現場一片安靜,直到齊王的座駕離開眾人的視線,這才一下子喧囂起來。
小胖子愣愣地問老翁:「大父,定安侯都跟齊王說什麼了?為何齊王會」
老翁大概知道是什麼原因,但又不知如何解釋。如果他了解後世的名詞,應該就能找出一個詞,叫斯德哥爾摩效應。
齊王現在就像是定安侯的死忠粉,估計手下攛掇他反秦,他反手就會一個舉報。
渭水北岸滾滾濃煙,咸陽塬上,宮闕巍峨壯觀。
在那裏,一聲聲整齊劃一「六王畢,四海一」的慶賀,拉開新時代的序幕。
這是一統天下後的第一次大朝會。
開國首朝,自是要有相對應的牌面,以太史令領銜的太廟、太儀等本想將這次大朝以「新朝開闢,天子即位」兩大慶典籌劃的。
但這一切都被秦王政制止:「沒有豪闊奢靡的鋪排,我就不是平定天下的天子了?天下初定,餘波振盪,朝綱大略未定,何必在此時虛空鋪排?」
李斯秒懂,秦王政這是顧慮到定安侯,王翦,蒙恬等大臣不能趕出來參加朝會,也是考慮到治國十策還沒立下綱目。
儘管如此,大朝會還是瀰漫出一片肅穆莊重的慶典氣息。
大臣們濟濟一堂,形容舉止分外齊整。
第305章六王畢,四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