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走到門前。
當此時。
月涌北地、雪貫天門,月下雪中,少年仰天衝冠,月光傾瀉之下,自有人間瀟灑萬千。
「斗酒彘肩,快哉!快哉!」
劉懿仰天大笑,蕩然肆志,「謝郡守若有心考問一二,何不直來直往,酒桌之上,如此百轉千回,豈不醉的更快?哈哈!哈哈哈!」
謝安穩如泰山,矢志不改。
隨後,劉懿轉頭直視謝安,笑道,「謝大人,王開的酒,本令代他喝了!喝完這壇酒,我再接你謝大人的招!」
你謝安的臉,我劉懿光明正大的打了!
劉懿重回宴廳,立於場中,屋內之人已經分化兩極,平田軍一方個個志高氣昂,遼西一方紛紛低頭不語,劉懿那一番話,讓方才王開的行為從酒品一舉上升為人品。
此時遼西諸官的滋味就好比兒時偷吃糖果,父輩明明曉得孩子偷吃了,卻不拆穿,可一旦被當眾戳穿了,便覺臊得慌!
謝安坐在那裏,臉頰泛紅,他微笑着擺了擺手,咣當一聲,腦袋磕在案上,不省人事。
劉懿見狀,心中不自覺讚嘆:薑還是老的辣,謝安這一手酒遁,用的妙啊!
不過,故事並沒有結束,王開仍然忠實地履行着他的職責。
謝安躺下之始,王開拘謹地沒話可答,臉漲得像個關公,訪訪半晌,終於開口,「我遼西郡並無世族,謝大人就任後,立即開始着手平田諸事。」
劉懿定睛看着王開:王開真是個死腦筋,謝安裝醉,就是想給你個台階下,你倒好,還逆流而上了。看來,今天這道考題,自己必須要解了。
於是,他笑呵呵地問道,「怎麼,平田過程中,遇到了難事?」
王開穩了穩臊意、醉意和對劉懿的寒意,硬着頭皮說道,「本來一切順風順水,怎奈轄村有兩人,一人凶佷儉悖、不遵教訓,好輕游里巷,一人慣劫剝行人、斫射犬豕,以為戲樂,罰也罰了,打也打了,本性不改,我遼西諸官吏毫無辦法。」
王開露出了無奈之色,「若在風流水靜之時,也就是兩個潑皮無賴罷了,可當此平田之時,我等可是犯了難呀,到底該不該給他田地呢?」
王開終於正色看向劉懿,問道,「若按照平田土地之法,該給,可是如果給了田地,則民心不服,不給田地,則法令不服。劉大人,此事,該如何啊?」
劉懿對答如流,「王大人,《書》稱『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此法制之明典也。」
「夫治定之化,以禮為首。撥亂之政,以刑為先。是以舜流四凶族,皋陶作士。漢祖除秦苛法,蕭何定律。掾清識平當,明於憲典,勉恤之哉!」劉懿仰天長笑,雙目如炬,「王大人,我等奉陛下旨意,平田五郡分地,依的是法還是民心?」
王開頓時啞語,沒有猜到劉懿的語中之意。
「多行不義必自斃。」
劉懿不願浪費唇舌,他笑了笑,拂袖而去,平田軍諸人興致衰退,亦隨劉懿告辭而走。
蘇道雲急忙出門相送,徒留王開在原地不知所以。
臨了,劉懿轉頭回首,對王開笑道,「這點道理都想不到,還做個什麼官呢?」
一場宴會,在謝安的猜忌中,不歡而散。
......
滿屋清寂,劉懿馬隊馬蹄聲漸行漸遠,郡守府大門被關合後,謝安『悠悠』轉醒。
這位名動天下的才子,自顧自倒起一樽酒,在手中慢慢旋轉把玩,臉上似笑非笑,明目之中掩不住對劉懿的讚賞欣慰之情。
王開強忍着腹中翻湧酒意,起身請罪,愧疚道,「大人,下官丟人現眼了!」
「無妨,酒宴之中無真話、無假話,酒醒之後,一切歸零,誰也不欠誰的,要說真欠,他劉懿還欠咱們這頓飯的飯前呢!」
王開長舒一氣。
謝安輕聲安撫,溫聲笑道,「起碼,證明了此子絕非凡品,荀庾信中那句『借父上位』的誣衊之言,怕做不得真嘍。五郡平田的大任,交到此子手中,我,放心!」
蘇道雲回到廳中,暈暈乎乎地問道,「大人,劉平田方才所言,是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