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之後便回師關中。
他回師關中可能有自己的考慮,什麼得防止司馬模、張軌、劉琨坐大威脅自己後方啦,什麼中原是石勒和王彌的主場,自己身為董事長去搶股東開的公司有失體面啦,中原太過殘破留在中原怕是連飯都吃不上啦,等等等等,反正回師關中的理由絕對充份。然而,他並沒有意識到「中原」二字的份量,更沒有意識到這兩個字對於一個立志要爭奪天下的勢力意味着什麼。也許在他看來,這場持續數年的大戰在他毀滅洛陽之後便已經劃上了句號,收拾掉司馬模、劉琨和張軌等等這些勢力不過是尾聲罷了,可他並不知道,西晉滅亡僅僅是接下來持續三個世紀的大亂戰的序幕而已。在這場混亂、血腥而漫長的戰爭中,唯有咬緊牙關趟着血水往前走才有一線生機,退縮?那是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其實目前匈奴漢國的形勢很好,不是小好,是大好,一片大好。西晉亡了,整個北中國都陷入了極度的恐懼與混亂,劉琨、王浚這兩個死對頭的地盤同樣人心浮動,每天都有很多人過去投奔,但有更多的人選擇逃離,此時若發兵前去攻打,劉琨和王浚肯定抵擋不住的。當然,劉琨和王浚都只是偏安一隅的割據勢力,成不了什麼大事的,匈奴漢國未來最強勁的對手就兩個,一個是江東司馬睿,還有一個已經在南陽搭起了架子,並且將太子和傳國玉璽給弄了回來的南陽李睿。江東司馬睿得到了江東士族的支持,要錢有錢要兵有兵;李睿則是接收了西晉禁軍和涼州軍最後殘餘的精銳,太子、禁軍、傳國玉璽,全握在手裏,雖說地盤不大,但在法理上占儘先機。假以時日,這兩個對手必將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變成匈奴漢國最強勁的對手。而目前,李睿在南陽的根基尚未扎穩,僅僅是餵飽即將源源不斷地湧入南陽的難民就夠他傷腦筋了;司馬睿的江東仍然處於原子化狀態,散得一塌糊塗,海量難民湧入更是引發了異常尖銳的矛盾
不客氣的說,此時正是掐死這兩個對手的良機,這種機會只有這麼一次!
然而,劉聰卻放棄了。
此時的他肯定不會知道,他現在放棄的,是整個匈奴民族的未來。
從他決定放棄中原、回師關中的那一刻開始,浮沉四百餘年,曾與大漢分庭抗禮,也曾匍匐在大漢腳下乞降,最後又在西晉內亂之際突然發難,一舉滅亡西晉,開了胡人躍馬中原的先河的草原天驕匈奴人,就沒有未來了。
李睿對洛陽被毀滅一事反應倒是比較平淡。勝利者夷平被征服者的首都以彰顯自己的武力這種事情,在歷史上發生過太多次了,並不稀奇。他最關心的還是:
「你們知道北宮純將軍的下落嗎?就是那個兩次在洛陽城外將胡人殺得大敗的那位涼州猛將啊!」
難民有的說知道,有的說不知道,提供的信息都是零零碎碎的。李睿努力拼湊,最終了解了個大概:
主動帶一千騎兵斷後的北宮純並沒有按計劃在他撤退之後迅速撤離新城,而是主動出擊,向包圍新城的兩萬匈奴大軍發動猛烈的進攻,一舉將匈奴大軍殺得大敗,斬首以萬計。大敗匈奴大軍後,他將繳獲的數千匹戰馬交給一百多名輔兵讓他們趕着馬群撤離新城,自己則留下來堅守。他的勝利徹底激怒了匈奴人,劉聰一聲令下,劉曜、劉景、呼延晏、王彌等人紛紛精銳盡出,向新城發動猛烈的盡攻,誓要斬下他的頭顱,將他碎屍萬段!
慘烈的新城之戰就此打響。北宮純以不足千人的部隊對抗匈奴漢國舉國精兵,兩軍夜以繼日,鏖戰不休,直殺得血流成河,屍積成川。
「從上游流下來的河水都變成了紅的。」從洛陽逃出來的難民這樣描述。
李睿聽得眼皮直跳。
他隱隱約約的猜到,北宮純在明明可以比較輕鬆地撤離新城的情況下主動向匈奴大軍發動進攻,激怒匈奴主力,在新城跟匈奴人狠狠地干一場,為的也許並不僅僅是讓西晉幾萬軍民能夠順利撤離,更多的還是想用鐵與血告訴匈奴人漢家男兒熱血未冷,淪落到這一步並非漢家男兒懦弱無能,而是這個朝廷太過操蛋!
事實上,北宮純也做到了。新城一戰,晉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勇猛與剛烈,一千敵十萬,殺得昏天黑地,他們的悍勇與頑強,讓自認為已經征服了中原的胡人為之側目,為之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