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們一臉熱切的樣子,使者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了。
出使匈奴漢國的使團運氣就沒這麼好了,剛到洛陽就被匈奴騎兵給逮住了,還殺了好幾個人。使者極力表明自己是天子派來的使者,是去平陽送禮、下國書的,這才保住了小命,被人裝進囚車裏押到了平陽。
在平陽,使者見到了劉聰。這位匈奴皇帝殺氣騰騰的問:「司馬家小兒派你過來見朕,可是要遞上降表,向朕稱臣?」
一眾匈奴貴族大笑起來。
使者不卑不亢的說:「非也!賴老天保佑,今年襄城、南陽二郡五穀豐登,一畝收穫小麥四五斛,實乃數十年未有過的大豐收,天子大悅,便派小人帶上國書、禮物以及用新糧釀造的美酒出使匈奴漢國,要與漢皇共享豐收之喜悅。」
劉聰神色陰霾:「司馬小兒這是在向朕炫耀麼?你回去告訴他,待到秋高氣爽、戰馬肥壯之時,朕將親率十萬鐵騎南下,到南陽去看看他到底收穫了多少糧食,夠不夠朕這十萬鐵騎一頓嚼的!」
使者從容說:「一定轉達。」
劉聰所謂的帶十萬鐵騎南下去吃南陽的麥子,也不過是一句大話而已。打從攻陷洛陽、退回函谷關內之後,匈奴人的好運氣似乎一下子就用盡了,諸事都變得很不順利。中原那邊的石勒一路攻城掠地,實力越發的強橫,尾大不掉之勢已經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不聽指揮了;在關東,那些晉朝的遺民奮起餘烈對匈奴大軍打出驚天逆轉,硬生生將劉曜給趕出了長安;在晉陽,劉琨這個釘子戶明明能力不怎麼樣,卻始終像顆釘子一樣死死的釘在那裏,背靠着兇悍的拓跋鮮卑,不斷襲擾匈奴漢國和石勒關中和晉陽這兩個方向的戰事已經拖住了匈奴漢國絕大部分的軍事力量,而這兩個方向甭管哪一個,都難以擺平,還親率十萬鐵騎南下?抽得出一萬匈奴騎兵算他本事。
更麻煩的是,司馬詮那個小屁孩硬是帶着一幫從洛陽逃出去的殘兵敗將在南陽站穩了腳跟,僅一年時間便拿下了荊州全境,收服了江州,並且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吞併湘州,骨灰都被揚了的西晉王朝,隱隱有了一絲死灰復燃的勢頭!這讓劉聰很煩躁,面對這種不管哪個方向都需要儘快擺平,哪甭管哪個方向都擺不平的困境,他在焦慮之餘也不免有些沮喪:
難道天命已經棄匈奴人而去了嗎?若天命在匈奴人身上,緣何在攻陷洛陽之後他們便諸事不順,越打對手越多,越打對手越強?若天命不在匈奴人身上,緣何又讓本已衰微至極的匈奴人得到這干截難逢的良機,振臂一呼萬眾景從,一舉滅掉了西晉,成就了冒頓、伊稚斜乃至檀石槐這些草原天驕都沒能企及的偉業?
難道在這個由司馬家開啟的亂世里,匈奴人只配做一顆勿勿路過的流星,在短暫的輝煌之後便黯然消失?
劉聰是越想越煩,越想越恐懼。漸漸的,他不再去想這些煩心事了,越來越迷戀醇酒美人,不把自己喝個大醉不罷休。醉了好,醉了就不用去想這些煩心事了。
狗屁天命,都是騙人的。朕騙文武百官,文武百官去騙百姓,然後文武百官和百姓又反過來騙朕扯這套狗屁玩意兒有個屁用,還不如及時行樂,逍遙一天算一天!
毫無懸念的,他收下了使者帶來的烈酒,品嘗過後對使者說:「你們晉人,也就釀出來的烈酒還能勉強入喉回去告知那個小屁孩,每月給朕送百斤烈酒過來,少了一兩,朕扒他的皮!」
使者心裏暗罵:「每月百斤?你也不怕喝爆血管!」
暗罵歸暗罵,他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畢竟能讓劉聰喝爆血管,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回到宛城後,他向賈攸、羊崇、李睿等人報告了自己在平陽城的所見所聞。羊崇只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劉聰才具雖不及乃父,卻也非同凡響,不失為一時雄傑,為何攻陷洛陽不到兩年,便變成這個鬼樣了?」
賈攸說:「這不像他!」
李睿說:「也沒什麼想不通的,就是覺得自己拼盡全力做成了前人未能做到的事情,隨後發現更難的還在後面,那股心氣散了,那股支撐着他走到現在的韌勁被磨光了,開始自暴自棄了都說行百里者半九十,他連五十里都還沒走完就泄了氣,也就變成這個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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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