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童年時期,我們無力選擇自己的社交對象,不論你想不想,人類幼崽都需要通過父母撫育長大。」
「與父母的關係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解的命題,但每個人都不得不面對它,而這個時候,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出現了,當你開始依賴其中一方,你卻並不會模仿他的行事方式,而是選擇模仿另一方。」
「因為家庭本身是某種互相佔有的表現,父親佔有母親,母親也佔有父親,而當新生的孩子想要加入這種關係時,他們越是愛誰。便越想佔有誰,但他們不懂得如何佔有,便學習已經佔有的那一方的行為模式。」
「然後我們便可以反過來看,依戀母親並對她產生佔有欲,便可使孩子的行為模式更貼近於父親,而若佔有的對象是父親,行為模式就更貼近於母親。」
馬特端着酒杯的手停頓了一下,而席勒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剛剛出現在你腦子裏的,應該是你的父親,對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教育方式更溫和,更貼近於母親,是因為我是被我父親撫育長大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如此。」
「所以,你想要對我解釋,席勒的教育方式更偏向於嚴父,是因為他更依戀母親?」
席勒垂下眼帘,儘管他知道馬特不能夠直接看到他的表情,但他依舊在盡職盡責的通過面部肌肉的細微變化展現自己的心情,他說:「是的,但我還要解釋另一點,那便是嫉妒。」
「嫉妒?」
「佔有母親,便會嫉妒父親,佔有父親,便會嫉妒母親。」
「簡直荒唐。」馬特評價道,但他還是理智的解釋了一句:「有時候精神病學家和哲學家的結論會讓我覺得人類真是沒救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席勒罕見的沒有反駁,而是接着說:「我只是在重複某些已有的理論,並不代表我贊同他,這只是一種看問題的觀點。」
「我現在更想知道,席勒把那些孩子們丟進一個危險的宇宙當中,到底要怎麼保證他們的安全?」
「我正在與你討論這件事。」
席勒把身體向後仰,靠在沙發的椅背上,把放在身前的手挪到了身側,接着說:「廣泛的來說,嫉妒來源於佔有欲,而佔有欲來源於貪婪。」
「貪婪是一種人性的特質,幾乎無可避免。」席勒先說了一個結論,然後又說:「在兒童的依戀期結束後,便可以分為兩種情況來看,若對於父母的佔有欲沒有被滿足,除了會加深嫉妒,也會產生不安全感乃至報復心理,最終形成叛逆期的誘因。」
「那如果被滿足了呢?」馬特問。
席勒把身體前傾,拿起空酒杯在手裏端詳,並用一種略顯複雜的語調說:「被滿足便會產生足夠多的安全感,讓人格更趨於穩定但其實還有一種情況。」
「那是什麼?」
「有點過於滿足了。」席勒抬眼看着馬特雙眼無神的眼睛說:「為了滿足孩子,不惜犧牲自己,甚至是犧牲自己的安全與生命。」
馬特的手臂忽然繃緊了,毫無疑問的是,現在出現在他腦海中的又是他父親。
那個為了他,為了讓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獲得勝利而不惜反抗黑幫,拒絕打假拳,最後被黑幫殘忍殺害的父親。
「你知道這會促成什麼嗎?」
「愧疚。」馬特回答道。
「那只是可以補償的情況下,若是連補償的機會也沒有,便會發展為另一種偏執的追求——一種對悲劇再次發生的恐懼所帶來的內驅力,就像你之於黑幫。」
馬特感覺到渾身發冷,好像在這個他並不熟悉的陌生人面前被扒光了衣服,被他那古井不波的眼神看透了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你打擊黑幫,除了伸張正義以及為你父親報仇,還有另一個動機,那便是控制,你覺得脫離你控制的黑幫,每分每秒都在製造如你父親般的悲劇,你對此感到恐懼,所以你必須極力避免這一切發生。」
馬特抿着嘴,他抬起眼看着席勒說:「我們不是在說席勒嗎?為什麼話題回到了我身上?」
「我就是在說席勒。」
席勒又把酒杯放回了桌上,似乎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