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份靈魂碎片大喊了一聲。
恢弘巨大的黃昏城只剩下了殘垣斷壁,廢墟之上,無數的人偶正在廝殺。
天空是血紅色的,雨水腥臭且猩紅,她蜷縮在廢墟一角的石屋內,看着不斷湧來的人偶,瑟瑟發抖。
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從她有記憶開始,這裏便響徹着喊殺聲,兵器相接的金屬嗡鳴。
一波又一波地人偶從遠處襲來,將她包圍在了一方小小的石屋中。
護衛她的人偶已經傷亡殆盡,只剩下這座堅固地石屋在庇佑着她,無論外面的人偶如何敲打,石屋依舊堅挺。
然而隨着時間流逝,石屋上已經出現了大量的裂紋,崩塌只是遲早。
「我想做人…」
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不斷重複的話是什麼意思,似乎這句話鐫刻在了她靈魂的深處。
石屋的牆體沒有碎裂,而是變得虛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驚恐地站了起來。
畸形的人偶於虛幻的牆體外顯現,密密麻麻,遍佈廢墟,他們的眼神冰冷而殘忍,齊刷刷地注視着她。
她抱頭蹲下,不斷地重複着同一句話:「我不是人偶…我也不要變成人偶…」
血淚流淌,滴落在地面上。
血紅色的漩渦自她腳底下的地面浮現,一柄血紅色的長劍從漩渦中升起,憑空出現,毫無徵兆。
或許是武器能給予她安全感,她沒有猶豫,握了上去。
「須臾。」
這便是她握住長劍後聽到的聲音。
「路禹,你知道賦名的含義嗎?」
「不太清楚,你怎麼會在璐璐的聊天室里。」
「名字啊,是所有人的一個原點,而賦名,就是傳說中人偶師為人偶賦予靈魂最關鍵的一步。」
她握住了劍,大量的光影伴隨着「須臾」二字飛速鑽入了她的身體。
她的人生如此短暫,須臾間,她便回想起了一切。
回想起自己的甦醒,與另一群人大戰,重傷尋求幫助。
有人餵自己喝下了藥水,他的名字叫路禹。
有人提着箱子,一臉嚴肅,望着欲言又止,這是兔子塞拉。
有人始終在和路禹討論放火的事情,這是璐璐緹斯。
一對小情侶始終把手牽在一塊,時不時被塞拉呵斥…這是安娜和伊斯科。
然後,她想起了路禹為自己起的名字。
須臾。
「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念起來很拗口的詞句這一刻無比通順。
她這時才真正理解了這句詩的全部含義。
「這就是我的,人生…」
須臾淚如雨下。
血劍向天,猩紅的雨點傾盆而下,墜落地面前的一刻化作萬千血劍,刺進了那漫山遍野的人偶身體中。
「一個渴望着成為人的靈魂,一定不會放棄你賜予她的名字,這也是克洛倫斯無法取回靈魂碎片的關鍵。」
「路禹,你啊,也許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為人偶賦予靈魂的人哦。」塞拉話語裏滿是遺憾,「可惜了。」
所有的人偶都被血劍貫穿身體,釘在了地面上,須臾沒有斬殺它們,而是站在廢墟之上,望着遠處的天空,欣賞着成為廢墟的黃昏城。
「克洛倫斯…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還給你!」
大地崩裂,碎石之下,血如泉涌。
無盡的鮮血吞噬了地面上的一切,黃昏城廢墟,人偶,頃刻間不復存在,唯獨須臾所在的石屋完好無損,在血海上方如一葉扁舟,飄蕩着。
「是了…這具身體裏,還有你一部分殘存的意識。」
精疲力盡的須臾持劍站起,她笑着,將劍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與無數藤蔓進行拉鋸戰的靈魂碎片終於離開了人偶之軀,飛向了克洛倫斯。
克洛倫斯冷笑一聲,睨着塞拉:「結束了,黃昏城所有的力量將再度被我調動。」
吞噬了最後一份靈魂碎片,克洛倫斯舒坦地輕聲呻吟。
「你們還不攻擊嗎,這裏可是我的地盤,在別人的領域內作戰,你們真的覺得還有勝算嗎?」
強烈的自信讓克洛倫斯哈哈大笑,全然沒有發現,塞拉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須臾那副破破爛爛的人偶身體之上。
靈魂碎片並沒有全部返回克洛倫斯體內,有非常小的一個點,輕飄飄地落入了人偶之中。
如同飛絮。
克洛倫斯的笑容凝滯了,他驚訝地發現,奪回最後一份靈魂碎片之後,那些高階魔法的知識,記憶都蒙上了一層血紅色的霧氣。
無論克洛倫斯如何去窺探,都無法回憶清楚其中的細節,唯有不斷地冥想,如同除塵一般,方能將這些遮擋視線的霧氣抹去。
就在克洛倫斯思索間,劇痛從腦海深處傳來。
黃昏樂章的魔法陣也在此時黯淡了一小塊區域,無法再維持原本的速度運轉。
克洛倫斯抬起頭凝視塞拉。
「你做了什麼!」
塞拉說:「還感覺不到嗎,這就是你最看不起,脆弱無比的那個靈魂送給你的禮物。」
人偶身軀顫抖,須臾一點點站了起來。
她的人偶身軀幾乎只剩下了骨骼之類的支撐結構,然而她卻頑強地堅持着沒有倒下。
須臾黯淡無比的眼睛裏倒映着克洛倫斯的身影。
「你…已經回歸了才對。」
「是的,屬於你的,都已經回去了,站在這裏的,是我自己的意志。」
須臾不知以什麼力量亮起了血劍,這份本不屬於她的力量竟然仍能在這具殘軀上使用。
她望向路禹,面帶笑意。
路禹從沒有見過如此燦爛的微笑,而它竟然出現在一副支離破碎,裂紋遍佈的人偶之上。
「謝謝你的名字,我很喜歡。」
「我接受了,這就是,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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