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的商隊?為何如此狼狽?」
那名黑衣護衛沒有答話,從駱駝馱載的行囊中摸出一個小葫蘆,往傷口灑落藥粉,手忙腳亂地止血包紮。
程三五也不計較對方冷淡,抖落血污、歸刀入鞘,沒有主動獻殷勤,而是打量四周屍體。
「有趣。」
除卻商隊人手,程三五將幾名馬賊的蒙面布巾揭下,其中既有胡人也有漢人,輕易看不出異樣。可程三五發現,這些馬賊的手上老繭,多是經年持握刀槍所留,再考慮他們方才圍攻黑衣護衛時的默契配合,想來只能是行伍出身。
只不過在西域這片地界上,兵士甚眾,既有大夏朝廷派來的軍鎮戍卒,也有曾隸屬西域各國的舊部番兵。因為戰亂而散落的兵士,不乏改頭換面去做賊寇,成群結隊、往來如風,向來是西域痼疾。
程三五以前沒少跟這些「英雄豪傑」打交道,可是像今天這樣,幾十名好手全數折在一處的狀況,也實屬罕見。
「我看你們有十幾頭駱駝,不像是缺少銀錢的,為何要跟這伙馬賊拼得你死我活?」程三五詢問起來。
黑衣護衛草草包紮完畢,拄劍起身,投來警惕目光:「亡命之徒,貪財嗜利,還用得着問麼?」
程三五雙臂叉抱胸前,笑着說:「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我剛才看了一下,周圍已經沒有喘氣的了。」
黑衣護衛低頭環顧,臉上浮現一絲茫然,似乎覺察自身處境艱難,而程三五就在一旁默然不語。
「我還要繼續向東走。」黑衣護衛片刻後重拾堅毅,然後上下打量程三五:「寶昌社只派了你一個人過來?」
「往日人手是夠的,但這陣子不知怎麼回事,從素葉城到玉門關,各路馬賊和妖魔鬧個不停。」程三五聳了聳肩膀:「四鎮大都護已經派兵清剿,我們這些商社的人手也多被徵調……倒是你們,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
黑衣護衛擦去臉上血汗,示意地上馬賊屍首:「這已經是我們路上遇到的第五次襲擊了。」
程三五暗自稱奇,他看得出這名黑衣護衛武功不凡,普通商隊有這麼一位高手坐鎮,已經能夠掃平大多數麻煩了。但是面對接連多次劫殺,他們還是幾近覆滅。
倒不如說,這支白馬社商隊能夠頂着五次襲擊走到這裏,一路上得殺多少人?
程三五心中生出一絲古怪預感,這商隊帶的可別是什麼違禁貨品,從而招來各路豪傑覬覦。
「好漢怎麼稱呼?」程三五抱拳問道。
「彭寧。」
「商隊現在就剩你一個,是打算去屈支城報官麼?」程三五好意提醒:「不過眼下各位長官怕是忙於軍務,商隊被劫這種事,估計不會多加理會。」
還有句話程三五並未明言,那就是此地偏離了官道大路,這裏官軍罕至,未設燧堡,就算商隊遭遇賊寇劫掠,往往也無處申訴。
彭寧略作思索,叉手回禮道:「多謝閣下及時來援,我要先清點貨物、處理屍首,還勞煩閣下在外稍後片刻,防備賊寇來犯。」
程三五撇了撇嘴,知曉對方不肯明言,反正自己也不喜歡打聽秘密,於是轉身離開,來到外面歇息。
吹一聲口哨,那匹棗紅大馬邁着輕盈步伐,從別處溜達而至,它極通人性,遇到程三五便打了個噴鼻,似乎在問事情辦得如何。
「不太妙。」程三五給馬兒順了順鬃毛:「這支商隊幾乎死光了,就剩一個護衛,來劫殺的馬賊一個個悍不畏死,不像是衝着普通財物來的。」
程三五說這話時,不經意間回憶起過去,他早些年在中原犯了事,無處容身,只好一路逃亡來到西域,至今快有十個年頭了。
尋常逃人,要麼淪為流民、落草為寇,要麼投身高門,充當佃戶賓客。好在程三五尚有一身武藝,西域風俗情形又與中原不同,此地商旅抱團結社,樂於招攬程三五這類江湖遊俠、失籍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