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怎麼說你,我不問,他就不說,生怕我們怪到你頭上,」爺爺看了看自己的手,「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聊也聊了,說實話,我現在也不知道還能跟你說什麼了。」
「爺爺,這事兒真不是方馳的錯,」孫問渠放輕聲音,「要能選,你殺他一千次,他也不會選這條路。」
爺爺閉上眼睛,又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你家裏知道你的事嗎?」
「知道,」孫問渠點點頭,「不過……我跟我爸的關係一直不太好,所以他也不怎麼管我。」
「嗯,」爺爺應了一聲,「你倆,你和方馳,你倆……好了多久了?」
「有一年了。」孫問渠說。
「哎……」爺爺拍了拍腿,嘆着氣,「我們早該看出來啊,他跟誰也沒像跟你這麼似的好成這樣的。」
「爺爺,對不起,」孫問渠低聲說,「這事兒真的輕易不敢讓你們知道。」
「今天方馳讓他一個同學的媽媽跟我說了半天,這個事我也算有些了解了,我知道……你們這樣的,很多都改變不了了,」爺爺看着他,「我想了一個下午,雖然很不願意,但我也不會非攔着他……」
孫問渠看着爺爺,沒有說話。
同學的媽媽?
哪個同學?
肖一鳴不可能,那就只有程漠。
孫問渠有點兒驚訝,這小子到底瞞着自己做了多少準備工作?
「水渠啊,」爺爺話說得很慢,透着疲憊,「爺爺是真的想不通啊,可是想不通也得通啊,畢竟這是我孫子啊。」
「爺爺,方馳是你們帶大的,有多在乎他我知道,他也一樣的。」孫問渠說。
「既然你來了,我就問問你,」爺爺說,「水渠,你比方馳大,爺爺也看得出你經歷的事不少,他現在對你是一腦袋扎進去了,拉不出來……」
「嗯。」孫問渠應了一聲。
爺爺頓了頓:「那你呢?我是過來人,二十歲和三十歲,談……戀愛的時候,想的是不一樣的。」
「是不一樣,」孫問渠吸了吸鼻子,偏過頭打了個噴嚏,又抽了張紙巾按了按鼻子,「說實話,我……爺爺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挺能幹的,什麼都懂,文化人兒,」爺爺想了想,「也挺傲慢的吧?一開始我有這感覺,後來就沒了。」
「太抬舉我了,」孫問渠笑了笑,「爺爺,我今天一路飈着車過來的,您出來之前,我在河灘上凍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因為方馳不讓我來,我不能讓他發現我來了。」
「你這肯定要感冒了。」爺爺有些吃驚地說了一句。
「我要沒告訴您,您覺得我是能幹出這種事兒來的人嗎?」孫問渠問,問完了低頭又捂着紙巾打了個噴嚏。
「不是。」爺爺馬上說。
「嗯,我也覺得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不只跟方馳一個人好過,以前談過幾個,甩人被甩都有,我自己覺得認真的不認真的都有,但沒有哪個人能讓我做到這一步,」孫問渠說,「您是愛過的人,當初對奶奶那種感覺一定還記得,就是你能為這個人做到什麼程度你自己都不知道,每一次都會出乎自己意料……方馳對於我來說,就是這麼個人。」
爺爺看着他,眼神里有探究也有迷惑。
「兩個男人在一起,沒什麼保障,我也沒法說我一定會娶一定會嫁這類的話,」孫問渠覺得自己的嗓子也開始發乾,不知道是話說多了還是有點兒緊張,「我只能說,我會讓他覺得開心,能開心多久,只要他願意,我跟他一塊兒努力,就這樣。」
「你這些……話,」爺爺似乎還在思考,「跟方馳說過嗎?」
「沒,」孫問渠說,「我們一般不說這些,方馳也不愛說這些,這些東西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爺爺沉默了。
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孫問渠也沒出聲,他清楚,爺爺也許還是接受不了,但他會沉默地不再強求,聽聽你們是怎麼想的,聽聽你們要怎麼辦,然後一聲嘆息,無奈地默許。
但奶奶,還有方馳的父母,又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你一會兒還開車回市里嗎?」爺爺問,「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