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魚。
陳啟福冷笑一聲,淡漠道:「郭三少管好你的狗腿子,莫在此地胡言亂語,免得被人笑話。」
郭義江笑着搖搖頭,隨即向高台南面正中央的桌子走去,坐在此處的客人當即被攆到一旁。
陳啟福原本想回二樓雅間,見狀便帶着伴當向前走去,在相鄰的桌子旁坐下。
老鴇唯恐這兩位權貴子弟又鬧起來,連忙向他們賠罪,然後只聽得絲竹之聲揚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高台上的動靜吸引。
大堂西南角的一張桌子旁,看似平平無奇的陸沉微微轉頭,沖旁邊的尹尚輔遞了一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地頷首應下。
樂聲陡然一停,陸沉抬眼望去,只見一抹清瘦的身影出現在台上,宛如弱柳扶風,自有天然怯弱之風韻。
她穿着一身淺色的翠煙衫,下着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三千青絲綰起一個松松的雲髻,隨意戴上淺紫挽帶,斜斜插着一支簡單卻不俗的步搖,眉心是一點硃砂,身姿綽約裊裊婷婷。
鴉黃半額,腰枝似柳,鬢髮如雲,淡掃娥眉,她微微轉身之際,裙擺在空中划過一個美麗的弧度,又優雅地落了下來。
便如她的名字蘊含的清冷意境,甫一出場便讓大堂內寂靜一片。
陳啟福定定地望着她,眼中的熱切壓根無法掩飾。
老鴇對着台下說了一大串恭維的吉祥話,直到陳啟福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她連忙退到一旁,滿含期待地說道:「諸位貴客,但憑心意,出價高者便可為晏秋姑娘梳攏。」
「一千兩。」
陳啟福毫不猶豫地開口,壓根沒去看旁邊桌上的郭義江,目光只停留在台上的美人面上。
晏秋那雙含情的眼眸望向他,嬌嬌怯怯地矮身福禮。
其實今夜想要抱得美人歸的人不少,但是先前陳啟福已經打過招呼,這個時候跳出來與他相爭無疑是當眾打臉,更何況一千兩不是小數目,再往上抬未免會被人當做冤大頭。
陳啟福滿面志在必得之色。
便在這時,旁邊響起一個令他厭憎的聲音:「一千一百兩。」
旁人不敢與陳啟福爭,郭義江卻不會在意,畢竟如今他的父親才是樞密副使,更何況今夜他來雪凝館本就是受人慫恿,要將陳啟福乃至陳家的臉面踩在腳底,徹底消解陳家在京中的影響力。
陳啟福強忍怒意,冷聲道:「一千五百兩。」
郭義江悠然道:「一千六百兩。」
陳啟福扭頭望去,郭義江臉上掛着嘲諷的笑容,登時怒道:「姓郭的,伱今夜存心找不痛快?」
「這倒奇了,許你陳公子以勢壓人,不許郭某拿銀子砸人?你若是囊中羞澀,大可乖乖離去,何必在美人面前打腫臉充胖子?」
郭義江聳聳肩,對旁邊人說道:「有些人連幾千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卻以為自己能夠橫行京中,還以為自己仍舊是樞密大人府上的貴公子呢。」
眾人哄堂大笑。
陳啟福咬牙怒視,雙手已然攥緊,一字字道:「三千兩!」
堂內絕大多數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台上的老鴇更是險些暈厥過去。
雪凝館在京中不算第一等,即便是在那些最頂尖的青樓花坊,清倌人也不值這麼多銀子,除非是被捧上雲端的花魁,但是花魁也不會輕易梳攏。她們之所以身價昂貴,哪怕是聊天品茶也要收幾十兩銀子,便是因為「清」之一字。
陳啟福喊出的價格可謂是極其罕見。
郭義江依然無動於衷,淡淡道:「三千一百兩。」
似乎無論陳啟福出價幾何,今夜他都要壓過一頭。
陳郭兩家本就不對付,郭言取代陳景堂成為樞密副使更讓陳啟福心裏嫉恨,這幾個月的衝突亦積累了太多憤怒,此刻瞬間被點燃,他寒聲說道:「郭義江,你存心與我作對是不是?」
郭義江不緊不慢地品着香茗,失笑道:「莫非你現在才看出來?」
「陳公子。」
台上的美人忽地開口,哀切地說道:「公子請息怒,妾身擔不起公子如斯厚愛。若因妾身之故,公子與人發生衝突,妾身萬死莫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