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衷?
百姓們已經進入守軍弓手的攻擊範圍之內。
段作章臉色鐵青,嘴唇翕動。
正常情況下,守軍此時應該發起攻擊阻截,避免敵人毫無阻礙地接近城牆,但是讓守軍無差別擊殺這些身不由己的百姓,這樣的命令委實難以決斷。
所有人都知道該怎麼做,可是人心皆會有不忍二字。
校尉劉統釗雙手扒着牆垛,泛紅的雙眼死死盯着下面的百姓,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你們不要再往前走了!!」
隨即便有第二個、第三個、很多人這樣喊着。
「不要往前走了!」
「不要往前走了!」
「不要往前走了!」
可是不走又能如何?
百姓們聽到這些聲音後確實停下來,然而等待他們的便是冰寒的刀光。
一些景軍騎兵揮動長刀,在呵斥驅使沒有效果時,毫不遲疑地對着身邊瘦弱的百姓當頭砍下。
鮮血飛濺,登時便有十餘人死去。
恐慌在隊伍中瘋狂擴散,大人和小孩的哭聲混雜在一起,在景軍猙獰且殘忍的的逼迫中繼續向前。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些景軍老卒滿面從容淡然之色,甚至還有人面帶笑容,顯然早就習慣了這種肆意屠戮平民的行徑。
看到這一幕的陸沉終於微閉雙眼。
旁邊傳來林溪乾澀的聲音:「這種事在北地並不罕見。去年我帶着席大哥他們伏殺默山科,並非因為他是慶聿恭的心腹,而是此人以虐殺北地百姓為樂,死在他手裏的年輕女子便有數十人。」
陸沉睜開眼轉頭望去,林溪迎着他的目光,不禁心中一顫。
她從未見過這位師弟如此憤怒。
陸沉一字字道:「殺得好。」
林溪微微搖頭,低聲道:「只是略盡綿薄之力而已,眼下又該怎麼辦呢?」
她心裏驟然生出濃重的無力感。
面對城下的局面,再高明的武功又能如何?
陸沉默然不語,目光越過林溪,看向城樓前方肅立的段作章,隨即緩步走了過去。
這一路,他看見的是一張張年輕的面龐,他們臉上滿是憤怒,又有幾分悲傷。
仿佛有一團火,在所有人心中燃燒着。
城下的百姓越來越近,而在他們側方和後面就是景軍的攻城部隊。
便在這時,隊伍忽然再度停下,緊接着一名婦人踉蹌兩步跪倒在地,縱然如此她依舊拼盡全力攬着大概六七歲的孩子。
她昂着頭,朝着段作章等人所在的方向,絕望又悽厲地喊道:「大將軍,求求您救救我們的孩子!」
女童小臉煞白,天真無邪的眸子看向不遠處那些凶神惡煞一般的大人,又扭頭望向高聳堅固的城牆。
城上城下陷入一片死寂。
一名年輕的校尉雙目赤紅,朝着遠方的景軍本陣厲聲怒吼道:「狗日的景朝畜生雜種們,有本事來跟你爺爺拼命啊!」
無人回應。
景軍騎兵和步卒冷眼望着他,不屑且鄙夷。
段作章抬起右臂,那校尉強忍着憤怒退下。
他看着城下的百姓們,那一張張驚懼的臉幾乎清晰可見。
他雙手按在牆垛上,緩慢而又艱難地說道:「鄉親們,城門若開,城內百姓必然無法倖免。段某身負守城之責,不敢也不能下達開門的命令。段某不敢祈求大家的原諒,只能在此立下血誓,此生不再有他念,哪怕客死他鄉身首異處,也要殺盡北面之敵,為你們報仇雪恨!」
無數道聲音在城牆上炸響,匯成一股洪流:「血債血償!」
段作章深吸一口氣,怒吼道:「臨戰!」
所有將士齊聲回應:「臨戰!」
段作章收回目光,對身旁的陸沉低聲說了幾句話。
陸沉微微頷首,眼神堅毅決然,旋即轉身大步離去。
來到原先的位置上,他望着神情凝重的李承恩,乾脆利落地說道:「集合守備軍做好戰前準備。」
李承恩應下,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