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靠水吃水。
之所以開得起百業營生,養得了十餘萬戶。
全靠魚欄、柴市、火窯,這些縣上首屈一指的好去處。
因為提供得了做事的活計、謀生的生路。
又被稱為「米飯班子」。
意思是仰仗三大東家賞飯吃。
大家才可以混個溫飽。
頗有種打工牛馬對公司老闆感恩戴德的荒唐感。
原身之前就在魚欄廝混,勉強掙得兩口飯食。
但只是堪堪餬口的艱難日子,終究不夠穩妥。
好像白啟身下那條小舢板,稍微大點的風浪拍打過來。
人和船都要翻沉。
「賤戶之身,只能操持賤業,出不了黑河縣,更進不了城。
不靠着魚欄、柴市、火窯,連溫飽都難。」
白啟搖頭,很清楚當前處境。
魚欄不是好心的善堂,如果長時間沒大貨上供,交不起抽成。
被奪走攤位,淪為無業游民,失去謀生門路。
也很常見。
自打白啟來到這裏,成為打漁人討生活。
就耳聞過黑河縣立着兩條鐵石般的規矩。
一是,不白養閒人。
二是,不瞎講道理。
他聽魚欄的老人講,離這裏十萬八千里之遠的中樞龍庭,把億兆黎庶分為三六九等。
最上為仙籍,官籍,貴籍。
絕非白啟所能接觸得到。
其次就是中下六戶。
匠,商,農,賤,奴,役。
三籍六戶,合稱九等。
像白啟這樣的漁民。
沒有田地,大多以舟為家,沿河而居。
被喚作「白水郎」、「遊艇子」。
據說,有的地方。
甚至不許他們上岸,更禁止通婚。
可以講,打漁人是位於百業營生,各種行當的鄙視鏈最底端。
就比賣身為仆的「奴戶」、做無償苦工的「役戶」稍好一些。
「逐水生活的漁家子,當然遠不如地里刨食的農夫。」
白啟撇了撇嘴。
畢竟土地才是產業,種田農耕才養得活人口。
打漁、趕海,漂泊無依,又豈能受待見。
「掙溫飽,脫賤戶,買個宅子……今世的人生願景僅此。
這麼一看,哪方天地的底層,所想的盼頭好像都差不多。
無非吃喝不愁,混個體面,以及買房!
當前最緊要的,還是弄些好漁獲,熬過殺人的秋冬!」
對於漁家子而言,每年過冬是一道關乎性命的大難關。
不說禦寒用的棉襖,只沒錢買木炭、柴火、米糧,就有讓人凍死的危險。
更別提河流冰封之後,難以捕魚下水,坐吃山空。
像白啟這種只靠一條舢板討生活的窮苦賤戶。
想安心歇息幾個月不勞作,那是異想天開。
等到日頭偏移,天色微暗。
白啟收起撒下去的大網,入手不算沉,扯上來一瞧,果然沒啥收穫。
仍舊是一堆賣不上價的河蝦蜆子,以及幾條還算肥大的鰱鱅。
「可恨老天爺不賞飯!我要以後有了本事,捕不到魚就直接抽水!
非得把這八百里黑河,掏個乾淨!」
白啟嘴裏一邊嘟囔着,手上一邊收起那張破破爛爛的大網。
它是麻繩所制,
第一章 黑河縣,白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