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阿誠叔,我們飲完齋再聚。」六祖惠能拉着安道誠的手,緩緩進入齋堂。
飲完齋後,六祖惠能看向神會,「今晚阿誠叔就留在我寢室,我們好好聚聚舊。」
「好,師父,我這就去安排。」神會說完便去為安道誠準備被單等物品。
六祖惠能與安道誠步出齋堂,在龍山上散了一會步,便回到方丈室。
而此時的方丈室,卻是一片寂靜。這種靜,不是死寂,不是冷凝,而是充滿了期待的動機。
這時候,六祖惠能大師的心分明感覺到了有一種潛流在悄然運行,悄然積聚,靜默之中蘊含着滾滾驚雷,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轟然而響
「咚咚咚」
暮鼓響了,緊接着,一聲天籟破空而來——
龍山國恩寺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
寺院裏的夜晚,寧靜得有些神秘。
一彎弦月,像一把銀鈎,高高掛在夜空。
朦朦朧朧的月光,灑落在大殿、亭堂、樹木,整個龍山國恩寺像是籠罩了一層夜霧,虛幻而又輕靈,好像一陣清風吹來,便可御風而去,飄上高天的夜空
懸掛在高高的報恩塔檐上的風鈴,偶爾會響起一陣「叮噹」聲,把月光敲擊得更加淒清,把夜色震顫得更加幽寂。
忽然之間,也不知是在寺院哪個角落裏,傳來一陣輕輕的誦經聲,好像是發自靈魂的深情呼喚,呼喚着性靈的回歸
已近午夜,寺內僧眾、香客多已酣然入夢。但秋蟲的囂叫、夜貓的悽厲鳴叫,更夫的梆子聲,使六祖惠能大師更加心潮澎湃,毫無睡意。
白天,他在殿堂一見到安道誠,就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這安道誠,令他感慨萬千,徹夜難眠。
像鬼使神差似的,神會從里室外面進來,見師父躺在寢室左面那張沙發上,懸掛在牆上那幅《觀音座蓮》恰在這時映入他的眼帘。
他微微一怔,頓感錯愕。特別是繪畫者筆下的那個觀音菩薩,神態、氣質跟自己的師父多麼相似。神會明白,當年師父曾對他說過這幅畫的淵源,並囑咐要記得從寶林寺帶回國恩寺,由此可見,這幅畫在師父的心目中,是何等的珍貴,何等的重要
畫面上金瓶似的湖面,卻翻滾着如大海上的波濤,大浪排空,驚天動地,金色的李小蘭之上坐在觀音菩薩;而觀音穩穩坐在李小蘭之上,堅定地搏擊風浪,重重陰霾下的朦朧太陽,給與死神抗爭的人帶來一線希望
此刻,神會想,師父的心情,一定與畫中的情景一樣,翻滾着「大浪波濤。」
「師父,上床睡吧。」良久,神會的目光從畫面中轉到躺在沙發上的六祖惠能大師,聲音很輕。
六祖惠能大師依然躺在沙發上,兩眼微閉,不語。
「師父」神會微微抬高聲調。
六祖惠能大師輕輕動彈了一下,算是回答。
「師父,深宵露冷,您和阿誠叔還是回房睡吧。」
六祖惠能大師仍然沒睜開眼,也不吭聲。大廳里很靜,靜得簡直能聽見三顆心臟的搏動。
「白天,聽殿堂下的人說起梁金蓮、李小蘭來.....」神會語調低沉,回憶着白天所聽到有關她們倆的話。
六祖惠能大師像是遭到電擊,渾身戰慄了一下。他坐直身子,神情陡變,臉色蒼白,繼而起身,在寢室中來回踱步,交替搓揉着雙手,額頭上汗涔涔的。
神會見狀,自知失言。
往事如煙,湧上心頭——這些年來,每一次想到或聽到有關梁金蓮、李小蘭的消息,他就像是遭到電擊,渾身戰慄
六祖惠能大師往左靠去,重新躺回沙發中,閉上眼睛。
過了很長時間,神會總算平靜了一些。
他坐到沙發前,捧過師父冰涼的雙手搓揉着,從手背、手心、手腕直到每根修長的手指。
良久,安道誠移步過來,目不轉睛地看着六祖惠能:「阿能,不要多想,就讓那些過去了的日子永遠都過去吧」
六祖惠能慢慢地睜開眼,瞅着安道誠,默然無語。過了一會兒,他伸出雙臂,輕輕觸摸她削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