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隨着屋門打開,屋外已空無一人。
嵇恆看着空蕩蕩的院落,眉宇卻是緊皺一團。
胡亥的爭奪之心是他沒想到的。
他其實之前已勸過胡亥,胡亥沒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實力,就算真爭到了手,也難以坐穩皇帝之位,只是他方才想了想,自己的確有些低估了權力對人的誘惑。
他自己尚且談不上淡薄名利,又豈能勸得動胡亥?
加之還有趙高在一旁慫恿。
對權勢有爭搶之心,這才是人之常情。
他之前有些過了。
他負手而立,就這麼站在屋門口,靜靜的望着院中,在微風的吹拂下,系在桑樹下的棋布,已然被掀了個面,這仿佛是在預示着,大秦現在的局勢已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嵇恆就這麼平靜的望着。
透過那一張墨色淡去的棋布,他看到了很多東西。
金戈鐵馬,錦繡山河.
「棋已布好,接下來便交給始皇了。」嵇恆突然把目光向上移,最終看向了遠方的咸陽宮,在這一瞬間,仿佛院中的棋布,也隨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咸陽宮中,落到了一個偉岸的身影前,那人平靜的看了一眼棋布,將目光看向了嵇恆。
兩人就這麼相視而對。
嵇恆道:「萬年太長,只爭朝夕。」
聽到嵇恆的話,這道身影似出現了一抹恍惚,最終不知露出了什麼神色,然後消失在了嵇恆視線里。
嵇恆低語道:「大棋已布,待君落子。」
「鹽鐵之後,六國貴族只要不是太過無能無知,基本都能洞悉到朝廷的意圖,也能深刻明白鹽鐵之事後,關中實力的進一步提升,他們恐會有些坐不住。」
「正所謂,事有輕重緩急,天下對大秦的態度亦然。」
「不同人看法不同。」
「現在急的只有商賈跟六國貴族。」
「他們一個是被《商律》《工律》給勒住了脖子,對大秦怨念極深,但商賈在天下勢力微弱,難以動搖天下分毫,就算齊地前面有所鬧事,但真正鬧事的非是齊商,而是齊地貴族。」
「隨着朝廷出手,齊地已然平靜。」
「商賈掀不起風浪了。」
「他們不敢,也沒這膽子。」
「他們唯一寄望的,便是天下能亂起來,亦或者大秦對天下的控制力進一步削弱,讓他們能掙脫《商律》影響,甚至於希望六國貴族能推翻秦廷,只是隨着鹽鐵之事落下,短時已不可見,商賈逐利,在權衡利弊之後,他們不會輕舉妄動。」
「商賈不足為懼。」
「六國貴族卻不一樣。」
「他們對秦廷充滿了恐懼跟恨意。」
「他們也見不得秦廷形勢好上半分,而今關中的這次動盪,只怕也傳至天下,短時六國貴族還能坐住,但隨着軍中的情況傳出,只怕他們會越發坐不住,也並非人人都能保持理智。」
「變在關東!」
「在六國貴族的不安上。」
「只要六國貴族開始採取行動,朝廷便有機會以加強關東控制為由,將一些新政給推行下去,借關東之事,壓下朝廷的一些爭議,繼而減少朝中面對的阻力。」
「這是明面上的變。」
「至於暗處的,我也難以洞悉。」
「甚至於胡亥,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嵇恆輕笑着搖頭。
他原本的想法中,只是看情況而變,再做出後續舉措。
真正可預見的,只有關東會製造事端。
至於其他的,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想法剛說出,胡亥就給了他一個變數。
嵇恆抬起頭,望着潔白如玉的天空,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這便是天下至理。
天下真正唯一不變的只有變!
無法預測,難以琢磨。
嵇恆從門口走出,重新回到了院中,繼續躺在了躺椅上。
他給胡亥了三個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