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呢?」
他的心智與常人不同,旁人眼中的「借屍還魂」,在他這裏只剩下了一個簡簡單單的「變」字。
常歲寧眨了下眼睛:「變成女孩子不好嗎?」
她都險些要忘了,與老常他們不同,阿點從前並不知曉她女兒家的身份,在這方面,他的認知是很遲鈍很朦朧的。
「也不是不好……」阿點盯着她瞧了又瞧,慢慢皺眉,才問出最在意的問題:「殿下,您變成這樣,必然很疼吧?」
一塊木頭想要雕刻成新的樣子,都要拿鋒利的刻刀鑿上好多下呢。
對上那雙忽然又湧出淚花的清澈眼睛,常歲寧心中軟下來。
她與阿點,是可以相互取暖的存在。
阿點帶給她的,從來都不比她給他的少。
她點頭:「是有一點疼。」
刀划過脖頸時不疼,摔在冰涼的雪地里,也不疼。
但望向故土的方向時,她是疼的。
阿點將淚死死忍回去,朝她又湊近了些,拿起她的雙手,給她呼呼吹了吹。
吹罷雙手,又去吹她的額頭腦袋。
他呼出來的氣很足,一下下吹得十分賣力,似要將一切疼痛都給她吹走。
常歲寧額角毛絨絨的碎發都被他吹得蓬起來。
「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全好了。」常歲寧莞爾:「一點都不疼了。」
回到她的故土,見到她的故人,便不疼了。
阿點便放心許多,又轉身給她倒了一盞熱茶,塞到她手裏讓她喝,好似她當真剛趕了一段很遠的路,剛回到他面前。
等常歲寧喝罷茶,阿點又想到一處關鍵,於是問:「殿下,您變成了小阿鯉,那小阿鯉呢?她又去哪兒了?」
常歲寧認真答他:「阿鯉和我一樣,走了一段很長的路之後,也會換一副新模樣,若有緣,來日定會再重逢的。」
「這樣啊……」阿點費力地想了想,而後道:「那到時候,我一定也能認出她來的!」
「既然這樣,此事可就交給你了。」
阿點拍了拍胸膛:「殿下放心好了!」
常歲寧笑着與他點頭。
若是可以,她當真很希望有那麼一天。
阿點也不困了,乖乖跪坐在她面前,左一個殿下,右一個殿下,話怎麼都說不完。
末了,常歲寧交待他:「往後在外面,可不能喊殿下。」
阿點不解:「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最大的秘密。」常歲寧言簡意賅:「若這個秘密叫壞人知曉了,他們是會將我抓去,當作妖怪燒死的。」
嚇唬小孩,是她的強項。
阿點果然大驚失色:「殿下才不是妖怪!」
「那你往後喊我什麼?」
「殿……」阿點捂了下嘴巴,趕忙鄭重改口:「小阿鯉!」
「阿點乖。」
常歲寧笑着拍了拍他的頭頂。
得了這句久違的誇讚,阿點格外開心滿足,如果此刻身後有個尾巴,必然要搖上天了。
而接下來,他的心思主要圍繞着一件事——
「殿下,現下沒有外人在……可以喊殿下吧?殿下,您變成了女娃娃,會不習慣嗎?」
「殿下,當女娃娃好玩嗎?」
「殿下,能不能把我也變成女娃娃?」
說着,話題又逐漸跑偏:「女娃娃可以生娃娃,那能生貓嗎?我若是成了女娃娃,可以多生幾個貓貓出來嗎?我若生貓,會是什麼顏色的?」
「……」常歲寧的語氣很為難:「這,俗話說,隔行如隔山啊……」
「……」
天色將亮之際,常歲寧才從阿點帳中出來。
奉命守在帳外的喜兒和阿澈迎上來。
聽聞阿點才睡下,喜兒便感慨:「點將軍的精神頭可真好。」
「除夕嘛。」常歲寧打着呵欠道:「小孩子總喜歡守夜過除夕的。」
常歲寧回了自己帳中,一覺睡到臨近午時。
剛洗漱穿衣罷,忽聽聞帳外有嘈雜之音,片刻,阿稚入內:「女郎,京中來了傳旨的使者。」
這一行年前自京中出發的使者,緊趕之下,倒是趕了個巧,於大年初一之際來到了軍營中。
這道自京中而來的聖旨,是為了褒獎
賜封常闊父女,及其麾下有功的將士。
此番討伐徐正業之戰尚未結束,但當初常闊援救和州時局面特殊,且又平定了李逸作亂,這兩則功勞,理應是要另行褒賞的。
聖旨之上,女帝大讚了常闊及其女常歲寧忠勇大義之舉,賜下諸多金銀珠寶田宅,皆已先行送至京中驃騎大將軍府上。
常闊聽了,略覺遺憾,怎不一併送來此地呢,畢竟京師那虎狼窩,回不回去還兩說呢。
懷此樸素想法的常闊,對此給出樸素的評價——這賞賜,沒啥誠意。
而除了言辭褒獎和金銀外,最讓人關心的,顯然還是封賞之事。
那使者太監繼續當眾高聲宣讀:「……驃騎大將軍常闊之女常歲寧,以己身護衛和州,斬殺徐正業麾下禍首,後誅殺反賊李逸,其功甚顯,雖為女子之身,實是非常之才,奇才現世,是乃天佑大盛之兆,朕為順應天意,特破例封爾為寧遠將軍,食五品將軍祿,望汝隨父再立功業,早日擊退徐氏大軍,衛大盛疆土,朕於京中靜候凱旋之音——」
那太監高唱罷「欽此」二字,含笑望向常歲寧:「寧遠將軍,快些接旨吧。」
於眾將士無聲勝有聲的矚目中,少女執手拜下。
「臣,常歲寧,叩謝君恩。」
那太監將賜封的敕書雙手遞上,含笑道:「常娘子乃大盛第一位五品女將軍,日後定能再立奇功……」
常歲寧接過:「借公公吉言。」
太監與她點頭,旋即走向常闊,與常闊行禮:「陛下另有幾句話,未明於聖旨之下,特令咱家私下向常大將***達……」
見他雖言「私下」二字,卻並無要避開眾人的意思,常闊便也直言道:「公公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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