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可惜沒有找到,正好老夫年紀、白髮都對得上,就把老夫尋來頂上了。」
徐簡彎了彎唇。
他沒有看錯章大夫,這人敏銳又精明,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感覺到。
「王爺授意的,不是底下辦事的人欺上瞞下。」徐簡總結了一句。
章大夫點了點頭:「老夫在京中寂寂無名,哪怕來京城了也不會得到給您看診的機會,因此答應了王爺那兒,先治傷、治好了再表明身份,當作權宜之策。」
徐簡又問:「王爺還說了什麼?」
章大夫面露難色。
徐簡看在眼裏,能猜到章大夫遲疑的原因。
話都開口了,斷沒有說一半的道理,章大夫語塞並非是打退堂鼓,而是言語不好表述。
這不奇怪。
如果晉王就是幕後的那隻手,他可不會「落人口實」。
請大夫給徐簡看診,目的不是治好傷,當然也絕不可能奔着治廢了去。
誰都知道是晉王請來了大夫,把徐簡治廢了,王爺交代不過去。
他的目的就是弄清楚徐簡的真實傷情,真跛假跛、有治沒治,徐簡的傷情能在御書房裏「牽制」李邵,但這把刀子怎麼用,需得多掂量。
這可不是簡單的雙刃劍,而是九節鞭,發力不對,不止傷自己,整個金鑾殿的朝臣都得抱頭鼠竄,免得被波及了。
心思深沉之人,豈會和章大夫把話都說得「明明白白」呢?
目的——弄清傷情——達到了就行。
因此,不選太醫院、撇開京畿一帶的骨傷大夫,從與徐簡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請來擅長之道的老大夫,這才足夠穩當、確切。
徐簡梳理思緒後,又換了一個法子問道:「關於我的傷勢,王爺問過什麼?你又答過什麼?」
這個問題比前一個明確清晰許多。
章大夫定了定神,回憶着幾次面見晉王時的交談,道:「王爺很關心治傷的辦法與結果,怕出現越治越差的狀況。
老夫說,不能誇海口說完全避免,確實會有那種可能,但正常來說不會出現。
這和老夫之前跟您溝通的時候是一樣的。
王爺還問過最好最壞是個什麼,讓老夫只管說,他說老夫太實在了,什麼都清楚地寫給您了,您回頭尋太醫就沒老夫什麼事了。
老夫……」
章大夫說一半頓住了。
當時,對話間的一來一回再一次湧入了他的腦海,他清楚記起了那時浮上心頭的感覺。
危險。
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危險。
他的直覺告訴他,那時候如果沒有答好,危險就不遠了。
「這……」章大夫深吸了一口氣,幾個吞咽後,他不顧後脖頸濕冷的潮汗,道,「王爺想知道的是,沒有老夫,只有治療的辦法,能不能有效。」
不止是晉王,葉公公那些奇奇怪怪的話,似乎也是那麼個意思。
這一瞬,危險從何而來,章大夫一下子就瞭然了。
如果他拍着胸脯告訴晉王,有冊子都沒用,就得靠他施針、靠他比照着恢復進度調整方子,全天下只有他才行,那他就真的完蛋了。
幸好,他當時說的是,太醫們琢磨琢磨、還能更加精進。
可饒是如此,章大夫也不敢放鬆警惕了。
「您與晉王,有矛盾?」既然是選邊站了,這會兒也藏不得話,章大夫只能硬着頭皮問。
「稱不上矛盾,」徐簡道,「王爺對我的傷情很是關心。」
章大夫又道:「不瞞您說,您這傷確實不好治,吃苦受難的,最後也就是之前跟您說的那樣,無法恢復到從前一般。
但您年輕,能好上一點,之後幾十年就能輕鬆一點,老夫以為還是有治的必要。
老夫能把所有辦法寫成冊子交給您,也是對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老夫親自來才有最好的效果。」
對晉王要說別人都行,對輔國公就必須說唯有他可以。
這才是保命的路子。
徐簡豈會看不穿章大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