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不盛,這幾日也漸漸涼快了下來。
可誠意伯這看一眼、又借一步的姿態,讓徐簡不由地後脖頸又起了層汗。
林雲嫣正在思考王娘子的身份,突然聽父親請徐簡單獨說話,不由也抬起了眼帘。
有什麼話是她聽不得的?
莫非是父親要從王娘子背後的乾爹、談論她這個外室與朱騁之間到底是如何一個影響關係?
涉及男女關係,父親不願她聽,倒也不稀奇。
那就先不聽吧……
與金磚、甚至李汨有關的內情,回頭問徐簡就是了。
林璵也不想讓林雲嫣多心,另與她補了一句:「你坐着吃茶,想吃糖葫蘆就與嬤嬤說,我與國公爺說些朝堂事情。」
活脫脫的,父親穩住小孩兒的模樣。
徐簡卻是突然想到了祖父。
許多年前,在他還是個四五歲小童時,祖父牽着他出門去,路上遇着同僚要說事,也是這麼安穩住他的。
很熟悉的感覺,也很讓人懷念。
這麼一想,「借一步說話」的忐忑感倒是淡了許多。
徐簡起身,與誠意伯比了個請。
趕在林璵之前,林雲嫣倏地站起了身:「我去前頭鋪子裏找些有趣玩意兒,父親與國公爺在此處說話吧。」
說完,她快步往前,撩了帘子進了鋪子。
眼前,是高高的台階。
林雲嫣抿了抿唇。
她還能不知道徐簡?
能進徐簡書房的人,一隻手就能數得完。
即便是她的父親,以往來輔國公府探望,也沒有進去過。
雖然這裏的書房比不得府里,但徐簡的臭毛病估計改不了。
後院那幾間屋子,還有掌柜的與何家嬤嬤的住處,餘下的柴房、廚房,他們能往哪兒說話去?
最後十之八九得去樓上雅間議事。
既如此,不如她趕緊騰地方。
這幾天夜裏雨多,還是別折騰徐簡那傷腿了。
院子裏,徐簡看了眼晃晃悠悠停落下來的帘子,再次落座。
有些狀況,需得從善如流。
畢竟,他也不想見面再被林雲嫣話裏有話問候一句「身體安康」。
不知內里狀況的林璵自不可能明白,但能單獨與徐簡說幾句,地方並不是關鍵。
「先帝四子李汨,」林璵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想當着雲嫣的面說,國公爺海涵。」
如此一說,徐簡思路快,大體猜到緣由了:「因為定國寺?」
定國寺三個字,讓林璵本就嚴肅的神色越發深沉,連嗓音都緊了幾分:「輔國公了解舊事?」
「彼時不過稚子,」徐簡道,「前幾年祖父說起聖上登基前的事,略聊了幾句,只得些皮毛。」
林璵微微頷首,講述當年舊事。
一切的起因,便在太興二十七年的初秋。
此前三年,天災不斷,西南地動、中原蝗災、兩湖潰壩、北方大雪,如此夾攻之下,辛勞的太興帝病倒了。
三公輔佐嫡出的皇長子李滄監朝。
李滄的能力、出身,原該是眾心所向,卻不想,白日打理朝政,夜裏御前侍疾,他也突然病了。
這一病來勢洶洶,眼瞅着比太興帝的病情都厲害,使得有野心的弟弟們都躍躍起來。
朝中提出進香祈福,這是功業、也是機會。
去了、求了、應驗了,御前首功,哪怕沒求好,總歸還能以孝心為重、佔個苦勞,可定國寺不在京城裏、皇城中,哪怕就在京畿,也不是金鑾殿前,萬一有個狀況,先機盡失。
於是,幾位皇子都是想去、又不想去,更怕別人去。
最後,皇六子李沂毛遂自薦。
「便是今上,今上當時無心大位,他去祈福,總好過其他兄弟,如此才達成個平衡。」林璵嘆息着搖了搖頭。
李沂往定國寺,皇子妃夏氏,獨子李邵同行。
夏氏另點女眷為女官陪同,其中便有林雲嫣的母親沈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