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尉獠突然提起這個,是什麼用意?
看着他略顯疑惑的目光,尉獠緩緩道:「昔年求上而求存,自下而上。今朝可否求下而求存,自上而下」
江凡心中大為凜然。尉獠,好可怕的尉獠。
他的意思很明顯,當初天下動盪,五國野心勃勃,皇庭被五國逼迫,上泰岳而求生。是一種壓力自下而來,向上求存的策略。而如今,泰岳仿佛要主宰一切,壓力來自於上方,那麼,可不可以,從泰岳之下的五國和暗朝之中尋覓聯合求存的辦法?
一瞬間,無數種念頭仿佛閃電般從江凡腦中略過,結合盧鐵嘴那四個字,結合打神鞭,一條脈絡仿佛巨蟒從黃沙掩映中顯化身形,崢嶸凜冽。
看着江凡控制不住的面色變化,尉獠有些驚奇:「師侄,你想到了什麼?」
幾乎是瞬息間,江凡眼裏的波濤就平復下來,但目光卻變得幽深:「師侄想到的,師叔都已經想到。」
尉獠盯着他:「不,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想到了更多,張儀,沒有方才那種眼神。」
江凡心中暗凜,尉獠子,當代兵法絕世大家,果真超凡。
沉默片刻,江凡緩緩道:「師侄剛才說過,要忍,要隱,師叔何必催促?」
尉獠一怔,輕輕撫摸了下鬍鬚,最終微微一笑:「嗯,師叔既然說過不過問你們,就不過問,然則」
他提起那面前茶盞:「張儀的茶喝罷,師叔這盞也該喝了。」
江凡沒有動,注視着那茶盞:「您和師兄喝過?」
尉獠輕輕一笑:「如何厚此薄彼。」
江凡微微點頭,提起茶盞,卻搖了下頭:「已經涼了。」
尉獠有點出神的看着茶水,片刻嘆息道:「是啊,已經涼了,茶既涼,人便該走。」
說罷,竟然放下那茶盞,哈哈一笑,徑自起身離去。
江凡捏着茶盞久久沒有動彈,那條脈絡,讓江凡驚奇,驚嘆。但尉獠,何嘗不讓他心底震撼,這種來自於才智上的恐怖壓迫感,他還是首次體驗
「我那不經意的眼神,已經告訴了他太多東西。」江凡嘆息着道。
女帝放下手中書卷:「人老成精,城府方面你的確不及他,不必介意。」
江凡苦笑一聲:「但是」
女帝搖頭:「沒有但是,他看到又如何,太子既然設計此局,便遲早會被人看到,關鍵在於,暗朝的選擇。」
「你覺得,他們會依了太子意麼?」
女帝沉思片刻,「尉獠的猜測和你的猜測,都是猜測,但我們始終無法知道你那老爹將如何操縱此局,走着看吧。」
江凡小心道:「若是我猜對了」
女帝嘴角勾起:「那麼我便按你的心思配合。而且」
他有點開心的俯身看着江凡的眼睛:「而且說明,你的確比尉獠還鬼精」
第二天,是個陰雲密佈的天氣,隱隱有風雷滾動,閃電在天際忽隱忽現,無風,氣氛顯得尤為壓抑。
「不是個好天氣哦。」江凡裹着褐色斗篷走出帳篷,抬頭看了看,微微搖頭道。
女帝抬頭看着前方中央會場:「希望這烏雲壓頂,能讓他們清醒些。」
說罷踏上龍鷹衛八人抬着的軟榻,揮手命人出發。
江凡作為隨行的左相李修,卻沒資格登上去了,只能在下面跟着走。但他此時卻發現,女帝第二個隨從,所謂的護衛武將竟是那個混不吝——定國公,樊於期。眼瞅這滿臉絡腮鬍、揉着酒糟鼻的傢伙沖自己嘿嘿笑,江公子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怎麼會帶着他?
從秦國方陣抵達中央會場不過半盞茶功夫。很快軟塌落地,江凡發現其他四國之人也都在同一時刻來到。
江凡環視一周,果然,楚王、魏王、夏王、晉王皆到場,而他們身旁跟着的,也的確有自己見過的虞傾城、司馬如、張儀、白石公。卻唯獨不見鳳辰的鳳輦。
項臣依舊一身豪勇武將打扮,但並未拿着鬼神霸王槍,只是腰間掛着一柄青銅劍,他作為楚國君,是有資格帶兵器覲見的,但這把劍一看就是禮儀用品,想來是虞傾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