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敵軍在稍事休整後發起突圍,按照之前他在山峪中交戰阻敵時敵人的表現來看,他還真的不敢說能夠繼續將敵軍牢牢的圍堵在山峪中。
如果敵軍因其攔截未果而流竄進入河東其他區域,從而造成巨大的動盪,那楊檦的罪過可就真的大了。哪怕唐公念其舊功而不加誅殺,他也將再沒有面目立足於朝。
楊忠在聽到這個戰果後便也滿意的點點頭,同時又嘆息道:「斛律明月亦賊中翹楚之雄傑,倒是頗得其父遺風,敢以數千徒卒便來擾我師旅後路。論此用心,幾可擬於舊年主上突襲晉陽。幸在主上料事周全,安排我等諸軍於此待敵。眼下賊眾雖已敗退,但也需防其賊心不死、捲土重來,仍需嚴加戒備。」
「經此一事,末將也深感羞慚。幸在安陸公濟助而未成大禍,之後一定打起精神,絕不再大意縱敵!」
楊檦聞言後也連忙低頭說道,態度之所以如此謙遜恭謹,除了對楊忠的感激和對前事的後怕之外,心裏也有對楊忠的敬畏。
楊檦同樣也是當世宿將,活躍在東西對峙的最前線,常常挫敗東魏北齊的軍事行動,甚至就連侯景這種混世魔王都曾為其挫敗,心內自然多多少少也有些自傲,認為自己只是欠缺一個鎮兵的出身,否則功業也未必就止於當下。
可是今天,他不只親自領教到斛律光這東朝後起之秀的厲害,更見識到了楊忠在戰場上那強大的控制力。且不說如今他已經是年老力衰,哪怕是身強力壯、以勇健而稱的當年,怕是也難以做到這一點,因此心中的傲氣也是大為收斂。
且不說楊檦的自我檢討,楊忠在看到所收繳的齊軍甲馬器杖等物後,便不由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段時間楊忠一直率部駐紮在東邊的歷山西側,就是在準備東向進攻建州。
不過從此間向建州發起進攻同樣山嶺縱橫、道路崎嶇,翻過歷山之後便抵達沁水河谷,而自沁水再往東便是先秦時期秦趙長平之戰曾經對峙過的空倉嶺,空倉嶺道路同樣蜿蜒崎嶇、地勢多有險峻,翻過空倉嶺再衝出高平關,才可抵達建州所在的晉城盆地。
雖然北齊在這一線並沒有置備重兵,但是蜿蜒崎嶇的道路本身就是一個不小的限制,而且沿途也難免會遭遇北齊所設置的常規城戍防事,並不能確保行軍的隱秘性。
一旦消息為建州方面得知,除了本身加強城防之外,建州還可以就近向太行山南面的河內、河陽等地進行求援。到時候想要成功佔領建州,勢必要大費周章。
因此在最開始制定計劃的時候,楊忠是要配合平陽方面的主力行動,當主力人馬進據沁水上游並順勢控制這一河谷之後,楊忠所部再翻山進入建州,縮短敵人做出反應的時間。
可是現在,斛律光這個河陽主將果然選擇行險自鼓鍾道進擊,可以想見河陽並沒有將建州當作需要策應增援的對象。
同時此役繳獲了大量的齊軍人馬器杖,這又讓楊忠想到一個藉此擾亂東面敵軍耳目視線的方法,挑選軍中鎮兵士卒裝作北齊斛律光的斥候部屬,以偷襲得手、傳告建州策應的名義向東而去,可以提前向建州方面發起進攻。
畢竟此役斛律光逃生退走,憑其韜略智慧,或許也能推斷出楊忠所部將要進擊建州的意圖,所以趁着斛律光還沒有退回河陽調集人馬以增援建州,從速直取建州也是一個非常有利的選擇。
戰爭一旦開始,便會產生各種變數戰機,戰前的各種戰略構想與計劃只是作為一個參考,實際的戰爭過程中則就需要將領們因時制宜、因地制宜的隨機應變。
所以楊忠在稍作沉吟後,一邊派遣使者穿過汾曲、奔赴平陽前線,向唐公匯報此間戰情並進告自己的構想,一邊着令仍然駐紮歷山大營的部將司馬裔至此接收此戰所繳獲的甲馬器杖,挑選精卒作為前部師旅,準備翻過山嶺向建州挺進。
至於鼓鍾道這裏,儘管敵軍再次於此進擊的可能並不大,但也不可放鬆警惕。在平陽前線的唐公做出調整指令前,便仍然讓楊檦負責留守此處。
做完這些安排後,楊忠也無暇久留於此,安排部眾留此稍事休整並押解俘虜物資返回,自己則先一步回到軍中,籌備進擊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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