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僕所言只是一面之詞,紙條亦可偽造,不足為憑。」
史可法嘆息一聲,暗然搖頭說道:「但是罪臣的良知卻告訴罪臣,不可以撒謊,做了便是做了,錯了便是錯了,罪臣犯了矯詔之罪,理該受極刑!」
「明白了,明白了!那朕明白了!」崇禎冷笑道,「這對你是解脫!」
史可法終究還是那個有着道德潔癖的君子,無法對自己犯下的過錯視而不見。
史可法再嘆一口氣,說道:「聖上,這段時間來罪臣其實一直都處在煎熬之中,一個聲音對罪臣說,不應該貪圖首輔權位,戀棧不去,可是另一個聲音卻說,罪臣應該不計個人毀譽留在首輔任上,為聖上、為大明、為我漢家衣冠宗廟略盡綿薄之力,罪臣很矛盾,一直不知道該怎麼抉擇,這時候出了這事,確實是一種解脫,罪臣終於不用再煎熬再糾結,終於可以放下心中執念。」
崇禎冷笑道:「你是解脫了,內閣怎麼辦?」
史可法一臉從容的道:「聖上自煤山悟道,英明神武遠勝歷代先皇,縱然是成祖文皇帝或太祖高皇帝再世怕也不過如此。」
「所以有罪臣或者沒有罪臣,並沒有區別。」
說到這一頓,史可法又說道:「罪臣若去位,說不定反而還是好事,因為罪臣清楚自己的能力,為一方督撫可勉強勝任,為內閣輔弼則力有不逮,此番罪臣讓出首輔之位,對大明來說反而是幸事。」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崇禎冷哼一聲又道,「你若去,誰可為首輔?」
「誰可為首輔聖上自有明斷,何需他人置喙。」頓了頓,史可法又道,「只不過,解學龍斷然不可為首輔,此人乃是大奸似忠之輩,小人!」
「何以見得?」崇禎冷然道,「為何說他是小人?」
史可法說道:「因為那張紙條,就是解學龍寫給罪臣的。」
崇禎沉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提醒你矯詔的是解學龍,對嗎?」
「對。」史可法肅然說道,「因為內閣公廨乃是朝廷重地,一般人根本就進不去,而罪臣的直房就更是等閒人難以進入。」
崇禎道:「但是解學龍可以進。」
「是的。」史可法微微頷首道,「高弘圖、姜曰廣和解學龍皆可以進,但是指使張有譽謀奪內帑的就是高弘圖還有姜曰廣,所以這個人只能是解學龍。」
崇禎看着史可法久久不說話,好半晌後才說道:「史可法,你給朕出了一道難題。」
「聖上大可不必為罪臣為難。」史可法澹然說道,「矯詔乃是不赦之罪,其罪當誅,罪臣只求聖上援引高弘圖等人之成例,不要罪及罪臣家人。」
「不光是這。」崇禎冷然道,「可能連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你當首輔,對於朕來說其實是最省心的,因為你這個人道德上毫無暇疵,有你當這個首輔,朕就半點不用擔心你在朝堂上拉幫結派,更不用擔心你會賣官鬻爵貪瀆,換個首輔就未必。」
「可是……」史可法皺眉道,「罪臣之能力實難以勝任首輔。」
「能力?」崇禎冷哼一聲道,「有朕在,需要首輔有能力嗎?」
「啊這?」史可法聞言愣住,這個他倒是沒想過,仔細想想,聖上似乎真的用不着能力出眾的首輔?這樣遇到難辦之事就只能請求聖上裁定。
這一來,聖上雖然表面上不再干預內閣,但是實際上仍舊是大權獨攬。
若四海昇平、天下大定,史可法也不會贊成這樣,但是以當下之大明,由聖上大權獨攬無疑是最有利的,反而內閣和皇帝兩相掣肘互相內耗,對大明才是不利的。
想通了這點,史可法心下也是不免有些遺憾,但也只是遺憾,後悔是不會後悔的。
崇禎嘆息道:「史可法,救你肯定是救不了你了,矯詔之罪,有哪個皇帝敢赦免?除非他不想當皇帝了,不過朕答應你,不牽連你家人便是。」
「罪臣叩謝聖恩。」史可法長出一口氣。
……
此時在解家,解學龍的書房。
對着自己的長子解顯和,解學龍嘆了口氣,說道:「顯和哪,解家就託付給你了,如果有可能的話,輕易不要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