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妥?」沒等崇禎發話,路振飛就不答應了,黃道周你什麼意思?
黃道周昂然分辯道:「君權天授,除了天之外,沒有任何人或組織有權力限制君權,所以即便聖上是當今皇帝,也是沒有權力挑頭頒行這樣一部能夠限制皇權的法典,老臣以為這是僭越,更是對儒家禮儀法統的褻瀆。」
「你……」路振飛想反駁卻無從反駁。
因為黃道周的話沒毛病,崇禎確實沒有權力做這個。
可問題是,有沒有權力是一回事,有沒有好處又是另外一回事,便是傻子都知道限制皇權有多大好處,為什麼還要拘泥古禮?
當下路振飛冷哼一聲說:「黃閣老,還請自重。」
至少此刻,路振飛是真的後悔了,看來不應該讓黃道周入閣的。
自從崇禎將批紅的權力交與內閣,自從內閣出具的票擬能夠直接頒行天下,內閣首輔的權力就有了前所未有的加強。
比如廷推增選內閣閣員,首輔就有一票否決權。
當初如果沒有他的圈選,黃道周是入不了閣的。
所以路振飛這話的警告意味已經很濃:黃道周,別給臉不要臉,老夫能讓你入閣,就一樣有能力將你趕出內閣。
然而路振飛低估了黃道周的頭鐵程度。
「首揆的意思仆懂。」黃道周哂然一笑,又接着說道,「但就算明日再次舉行廷推,並將仆選出了內閣,仆依然要說,沒有任何人或組織有權力代天頒行法典對皇權進行約束,因為這麼做與我儒家禮儀以及法統是完全相悖的。」
一邊說話,黃道周一邊就將自己的烏紗摘下來。
言外之意,官可以不當,但是該堅持的老夫仍要堅持。
路振飛見此頓時被氣個半死,卻又拿黃道周毫無辦法。
這個時候,張慎言終於發話:「黃閣老此話仆不敢苟同。」
「噢?」黃道周眸子裏燃起熊熊的鬥志,「請張閣老賜教。」
張慎言道:「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以自古以來我儒家先賢在強調君權天授的同時,也會同時強調民意即天意,按照此學說,至少民意是完全有資格頒行一部約束皇權的法典,黃閣老以為然否?」
「這……」黃道周一時無言以對。
這怎麼反駁?總不能說孟子說的不對吧?
孟子說的要是不對,那整個儒家學說都要地動山搖。
可是站在儒家學說的框架內,根本反駁不了張慎言的這番言論。
但是黃道周也沒有輕易認輸,沉吟片刻之後又說道:「張閣老此話乃是對聖上格言的曲解,孟子所言民意並非真就是士民百姓的主張或者意見,這只是一種代指或者說泛指,其意圖也只是為了警醒君王不可苛待士民。」
張慎言道:「你這就是白馬非馬的詭辯了。」
當下兩人唇槍舌劍,在崇禎面前展開辯論。
稍頃之後路振飛和孟兆祥也相繼加入戰團。
然而即便是三打一,居然也是駁不倒黃道周。
晚明理學宗師的頭銜還真是不虛,黃道周還是有點東西。
【這裏就不詳細展開了,因為有讀者已經看出來作者君對儒家的理解很膚淺,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作者君是理工狗,對儒家就連一知半解都說不上】
最終還是崇禎強行打斷:「幾位閣老不必爭了,這樣爭論下去就算是爭論個三天三夜只怕也是難以爭出一個結果來,不如這樣,就在皇明時報以及翰林日報的頭版頭條上同時提出這個問題,讓全天下的士民都參與討論,看是支持的人還是反對的人多,如果最終是支持的士民佔據絕大多數,再討論頒行這部法典也是不遲。」
「臣附議。」路振飛雖然恨不得立刻代表天下士民支持,但還是耐着性子附議,張慎言還有孟兆祥很快也跟着附議。
黃道周對此也沒有異議。
「老臣亦附議。」
……
次日上午,兩篇文章同時刊載在皇明時報以及翰林日報的頭版頭條,頃刻之間就在江南八府一州的輿論場上驚起一場滔天巨浪。
第483章 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