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覺得大有可能。
畢竟,今天的事,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
先說官家,雖說是新帝登基,但是畢竟年紀尚小,自幼又被太后嚴厲管束,他的性格,宰執大臣們多少也了解一些。
雖然不能說是沒有主見,但的確鮮少和太后態度相悖。
可這次,他卻突然對太后已經核准的制書提出質疑,這到底是官家自己的意思,還是別的什麼,很難不讓人猜測。
要知道,如今宮中大權盡在太后手中,官家就算是覺得制書不妥,太后一句話就打發了,何至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畢竟,自先皇駕崩之後,太后雖然理政稱制,卻並未召見過中書大臣。
這次打着官家的旗號,將所有人都叫了過來,就為了早已經被貶為雷州司馬的區區寇準?
所以,討論制書是假,試探中書眾臣才是真!
想明白了這一點,眾人心中頓時捏了一把冷汗。
暗自慶幸自己剛剛沒有冒失的同時,他們望向王曾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同情。
隨着帘子裏官家問出這句話,跪在地上的王曾心中也是一片慘然。
他沒想到,自己小心謹慎了這麼多年,結果竟突然栽在了這麼一件小事上。
早知如此,他剛剛就不應該如此急着開口的
感受到眾人或是譏諷,或是同情的目光,王曾輕輕嘆了口氣,眼中重新閃過一絲堅毅。
既然事已至此,那麼,倒不如放手一搏!
直起身子,王曾鄭重的俯首叩拜,道。
「太后,官家,臣和寇準的確有舊交,但臣今日所言所行,皆是出自公心,絕無半點偏私之意。」
「請太后和官家細想,臣若真的要袒護寇準,何必等到今日?」
「如今寇準不過區區雷州司馬而已,而中書之中,丁相公與寇準屢有宿怨,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臣如今官至參知政事,當年寇準一案,也並未牽連於臣,為了這麼一個被貶之人,去得罪當朝宰相,是何等不智之舉?」
「臣雖愚鈍,但此舉若出自私心,則利弊得失如此明顯之下,豈不更應該緘默不言?」
不得不說,王曾也是個敢決斷的人。
無論是順水推舟還是有意為之,反正現在的局面已經是丁謂要把他往死里整。
既然如此,那他倒也不怕和丁謂徹底撕破臉。
這番話說的露骨之極,就差指着丁謂的鼻子罵,說他公報私仇,排除異己了。
當然,這種時候,王曾把丁謂拉下水,也絕不是單純的想要出氣而已,是另有其政治目的。
剛剛丁謂朝眾人暗示,說王曾和寇準有舊交。
王曾一時不慎,落入了他的陷阱當中。
再加上這位小官家的一番問話,王曾的身上,已經算是被打上寇準黨羽的標籤。
這種狀況下,辯駁是無用的。
他越是激動的辯解,就越會被人追着打。
所以,不如索性破釜沉舟,把水給先攪渾。
丁謂說他是寇準黨羽,那他就說丁謂是挾私報復。
這麼做的目的,是在告訴劉娥和趙禎,他王曾或許有袒護寇準的嫌疑。
但是,指控他的丁謂,也並不乾淨。
如此一來,至少就不會讓劉娥和趙禎覺得,這是一場忠臣對奸臣的戲碼。
說白了,沒辦法擺脫自己的嫌疑,那就把對手拉到和自己同一水平線上。
雖然,這樣並不能直接解決自己的困境,但可以讓上位者對事件的判斷,重新回到相對公平的水準上。
珠簾後,趙禎坐在御座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劉娥。
果不其然,在後者的臉上看到了一抹沉思之色。
緊接着,王曾的聲音再度響起,堅定中透着一股悲切,道。
「臣自太宗皇帝年間入仕,蒙太宗皇帝及先帝恩重,歷州府中書之職數十年,不敢說事事皆問心無愧,但凡遇不妥之事,臣向無沉默不言之時,皆公心矣,絕不敢因私而廢公,伏望太后,官家明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