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經濟大有全面接棒的跡象,但至少在目前,作為計劃經濟左膀右臂的糧食部門依然吃香。
時下是七河糧站最為繁忙的一個月,因為公糧直接關係到國家的經濟建設,對此,譚站長可絲毫也不敢掉以輕心。面對嘈雜紛亂的送糧大眾,這位年近五十的站長扯着嗓子在現場指揮調度,不斷遊走於驗收、過磅、入庫等幾個作業部門之間,腳下不落灰塵,竟是連喝口茶的工夫也是沒有了。
陳民國跟在老人後面往前挪步,這會兒終於是進了糧站的大門了,一抬眼,就看到前面一大片穀子黃黃澄澄,堆放在瓦棚之下,起伏綿延如漠北沙丘,煞是好看。幾個農民洋溢着歡笑,在入庫人員的指揮之下,正扯開麻袋往裏倒。空氣中可以聞到防蟲藥水的氣味,連同穀物的糠殼禾本之香混在一起,組成了糧庫里特有的味道,民國覺得很有些好聞。
前面十里山的老人已經解開了繩索,又把麻袋的口子拉的再大些,恭着身子站在那裏,正等待質檢員的驗收。
綁着馬尾的周雙品在驗收完上一個之後,更不待歇,只是嘴中微微呼出一口氣兒來,已是迎面走到。老人的心開始收緊,看到年輕的質檢員把手掌插入麻袋之中,老人知道,她這是在察測穀子潮濕不潮濕。雖自秋收之後,老人便在家日日翻曬,對於這樣的檢驗理應胸有成竹,但糧食「生死」現在全憑姑娘一句話,老人還是止不住的緊張起來。
不過周雙品臉上表情淡淡,行與不行,仍瞧不出一絲端倪。雙品把手掌抽出,又用鏟子撥開仔細看了看,倒見不着什麼糠殼雜質。原來這老漢早已不知在家搖了多少遍的風車,最後精挑細選,方留出來這百十斤最好的穀子今日上交,自然是雜質極少。最後雙品抽出一撮穀粒碾開穀殼,見那米粒白亮晶瑩,並無霉變蟲蛀的痕跡,才終於說了一聲:「過。」
這老漢卻如聽仙樂,舒展開那張溝壑深深的臉,口中連說幾句同志辛苦,方再度挑起擔兒來,沉甸甸的腳步往那瓦棚下面行去了。
民國看着老人癯健的背影,不禁心生感慨,這回倒不是因為外公的關係,而只是因為老人本身。作為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國家囑託給他的任務如今已經完成,老人今夜大約可以省些心,安穩睡個好覺了。
「民國,看什麼呢,袋子倒是給我打開啊。」威嚴的周雙品在看到大高加村里熟悉的面孔之後,臉上露出些笑來。
「啊,是,是。」陳民國慌忙解開了袋子,臉上有着微微的尷尬。周雙品笑了笑,依着流程檢驗,一時也隨口跟這個村裏的高中生聊上幾句,末了,又問:「你妹妹呢?」
原來當年周雙品來到這兒時,十來歲逐漸內向的民國並不好親近,倒是靜靜活潑可愛,又常來糧站這邊玩耍,頗得雙品喜歡,於是有事沒事便拿些糖果哄她,經年累月,倒很有些親近了。不過有趣的是,陳民國喊秋英做「秋英姐」,靜靜卻喊她做「雙姨」,雙品平白倒要高出一輩兒來了。
陳民國見問,遂笑着答道:「今日上學呢,早上還嘟囔着不願去學校,要跟我來,被我凶了一頓才老實了。」
周雙品噗嗤一笑,靜靜那小丫頭的調性,她如今也是知道的,說道:「看我最近這一天天忙的暈頭轉向的,倒忘了今天是周三了,」,姑娘這會兒放下手裏的穀子,又道:「不過民國,我看你這穀子別的倒還好,只是裏面空殼硬殼有些多,這樣,你去木風車那邊再搖兩遍,好了再過來找我。」
於是民國挑着麻袋往木風車這邊來,一旁磚牆上「嚴禁煙火」的字樣新刷了油漆,顯得格外醒目。旁邊兩個農民大叔手腳麻利,正搖的風車呼呼作響。
陳民國放下擔,起谷上斛,剛搖完一個袋子,沒想到二娘也過來了,聽她笑道:「正好正好,民國,順便也幫我搖一下,叫二娘占你一回便宜。」一面說,一面將籮筐挑過來放在旁邊,原來依着雙品的鑑定,二娘這穀子也與民國家的一般毛病,得再搖搖。
民國笑着說聲要得,其實接下來二娘負責上斛,他負責搖車,是一個各司其職、分工合作的局面,又哪裏有佔便宜的說法。兩人忙好之後找雙品再驗,結果自然是通過,等到稱完重拿到了票據,這一年的公糧任務,才終於算完成了。
排在後面的六子得知兩人都還
交公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