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婆子頭一次聽到這話,整個人都傻愣在原地。
金寶雖然是張光宗和小蔡氏的孩子,但長久以來,都是她這個當奶奶的撫養。
兒子成婚多年,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蔡婆子可以說幾乎是拿金寶當眼珠子看。
她恨不得命都捨得金寶。
驟然得知兒子說這種話,她捂着胸口身體都快站不直了。
但張光宗壓根沒有意識到母親的不對勁,他這話說出口之後,心裏這個念頭卻怎麼都打消不掉,他越看越覺得金寶不像他。
「娘,你覺得金寶像誰?」張光宗忽然問道。
蔡婆子身子微微顫顫地,拉過一旁一把椅子滿臉蒼白地坐了下去。
「我我不知道,不可能吧,金寶怎麼可能不是我孫子」蔡婆子斷斷續續地念叨着。
張光宗雙眼放空,腦子裏閃過一大堆面孔,這些人都是往日和小蔡氏關係比較親近的男人。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不遠處的一盤花生上。
「這花生你還記得是誰送的嗎?」張光宗問道。
蔡婆子嘴唇輕顫:「我我記得好像是勇子送來的,他說給金寶饞饞嘴。」
勇子不是旁人,是蔡婆子妹妹的長子,比張光宗大一歲,李大勇無論與張光宗還是小蔡氏,都是表親。
張光宗的聲音縹緲得像是一陣青煙:「娘,你有沒有覺得,金寶和勇子很像?」
蔡婆子陡然一個激靈。
院子裏的金寶還在滿地撒潑打滾,大喊大叫着要吃肉。
屋子裏的母子倆,越過窗戶,看向那張面目猙獰的小孩面孔,越看越覺得這孩子像李大勇。
「他們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都是雙眼皮」
「你看那高挺的鼻子,我是塌鼻子,怎麼就生出一個高鼻樑的兒子呢?」
「家家戶戶都不容易,他還能擠出零嘴送過來,花生是好東西,留着自家榨油不好嗎?他送花生時,指名道姓說了要給金寶吃」
張光宗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蔡婆子如今的難受,比起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實際上,無論是誰送人吃食,多半都會說「給孩子饞饞嘴」之類的客氣話。
至於說金寶和李大勇的相似之處,其實仔細究來,李大勇也好,金寶也罷,甚至小蔡氏都很像。
都說外甥像舅,張光宗不像舅舅,但李大勇卻跟舅舅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的舅舅恰好是小蔡氏的親爹。
這一大家子錯綜複雜的血緣關係,其實很難確定金寶到底是不是張光宗親生的孩子。
可一旦心裏埋下一枚種子,有些事便控制不住了。
張光宗聽着院子裏聒噪的吵鬧聲,站起身來一個健步沖了過去,一腳踹在金寶身上。
金寶本來是在地上打滾假哭,真的挨打了,他嚇得一懵,在痛苦中回想起幾個月前父親的那一次毆打。
今天這是他第二次挨打。
他身子往後縮,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奶!奶!」
而被他瘋狂召喚、幾乎隨叫隨到的蔡婆子,這次卻罕見的沒有任何聲音。
蔡婆子縮在屋子裏,早已淚流滿臉。
「小野種,你還敢吃肉?你倒是敢想!」張光宗罵道。
幼小的金寶躺在地上,從下往上仰望,只感覺自己好似在面對一座大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呼喊着:「奶奶救我,爹要打死我了!」
他喊得越多,蔡婆子卻哭得越凶,到底是養了四年,哪裏是說放下就能放下,可再如何不忍,蔡婆子也沒有起身阻止。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院子裏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也許是覺得累了,張光宗將孩子從地上提了起來,扔進柴房裏。
「小野種,以後你就在柴房裏老實待着!」張光宗惡狠狠罵道。
金寶蜷縮成一團縮在柴房角落裏,他一直被家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