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信說的到底是何計呢?能讓何進驚成這樣?
原來,鮑信說了三個字:
「焚敖倉。」
這三字如何讓何進不驚?
要知道敖倉積粟不知多少代,自秦代以來就是東方粟米轉輸西邊的中轉站和儲備地。裏面的粟米到底有多少,誰也說不清。正是靠着山積的敖倉粟,漢室才有底氣控遏東方,無論剿撫都從容有餘。
而現在這小小的司馬,竟然敢燒敖倉粟?真可謂狗膽包天。粟這東西是地里長出來的,不是天上掉下的,這一燒,就真的燒沒,漢室再想積累如此龐大的倉儲可不知道要多少年。
於是,何進下意識的就呵斥:
「狗奴,爾好大的膽!」
何進到底是漢室大將軍,此刻一怒幾若雷霆。
鮑信說出這話的時候本就惴惴不安,此刻見主公大怒,立馬就跪下叩首請罪。
邊上晏然的袁紹皺着眉看着鮑信的驚慌樣,暗罵果是偏地土豪,沉不住氣,於是就要親自下場。
正在這時,將頭埋在地上的鮑信說話了:
「主公,仆此策不以公家計,只為主公慮。如今泰山賊開倉散民,恐怕得勝兵不下二十萬。但彼有糧能聚,那無糧自然散。只要將敖倉粟焚盡,那泰山軍那招徠的雜兵還不是一朝散盡?到時候,彼輩只剩下老卒萬餘如何敢有覬覦京畿之心?」
袁紹沒想到這鮑信有兩下子,本以為都嚇慌了,這時候還能說個囫圇幾句,可用!
那邊何進,還在想這事,突然他反問道:
「既如此,何不遣精兵夜襲敖倉。只要重新佔了敖倉,泰山賊不照樣要散嗎?」
鮑信愣住了,他愣不是因為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他萬沒想到漢室大將軍就是這般貨色?難道漢室真的氣數已盡?
但很快鮑信就回過神,他沉着道:
「主公,現在不是我們要不要揀精兵襲敖倉,而是咱們能不能?如今關內不過千人,便是揀選勇士又能得幾人?這些人如何能奪下敖倉。既然奪不下,與其資敵不如焚掉。主公,我們焚敖倉,不是因為這個辦法好,而是目前我們只有這個辦法,別無選擇。」
聽了這話的何進,喃喃道:
「是啊,咱們別無選擇啊,不能資敵啊。」
何進的做派全落在袁紹的眼裏,他心裡冷哼:
「這何進到現在還沽名釣譽,內心其實早就決定,不過是等下面的鮑信給他個藉口吧,還別無選擇?哼!這就是漢室的公卿,顢頇不能。這漢室早就應該改朝換代了。我袁氏為帝有虞之苗裔,劉氏為帝堯之苗裔。上古時堯禪讓於舜,正應命劉氏禪讓於袁氏。我袁紹就是這天命之人。」
沒錯,這一切都是袁紹安排的。從他吸納鮑信開始,就引為私人。隨着天下局勢的發展,袁紹已經不滿足做一個左漢功臣了,他滋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一有此想法,他就以削弱漢室實力為思量。
那漢室的權威和實力是什麼呢?就是那南北二軍和京畿公卿衣冠。現在南北二軍大創,京畿公卿掃地,就剩下那河北的萬餘漢兵主力。所以他就想到了禍水北引的方式,讓泰山軍與河北漢兵互相消耗。最後不管如何,漢室的實力都將大衰,到時候,一鯨落而萬物生,他袁紹的機會就來了。
而現在,他小試牛刀,這何進果然入彀,但袁紹一點也無自矜意,只因這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罷了。
他在京都能成為孟嘗公一般的人物,不僅是因為他家世好,更因為他知道任何人都能被說服,只要知道對方要什麼,滿足它,這人就會為你所用。
鮑信如是,何進如是,這天下人皆如是。
……
虎牢關上波雲詭譎,長社城上空的煙灰也在飄蕩。
因為長社城已毀,兩萬漢軍只能紮營在城外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