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咼用盡全力地奔跑着。
不,那不叫奔跑——甚至連正常人的走路都比這快。
但對於一個剛剛進行了殘酷鍛煉,並且右腿骨裂的三歲女孩來說,她確實在用全力地前進着。
她必須找到養父。
這是伽咼現在唯一的念頭。
在驚人的執念下,腎上腺素瘋狂地分泌而出,驅使着這個已經快要崩潰的身體以堪比蠕動的姿態,逆着聚居地的燈火,朝着崎嶇的垃圾山進發。
冷冽的風聲呼嘯在因劇痛而意識模糊的伽咼耳畔,猶如無形之物最惡毒的嘲笑,冷酷地刺激着她已經恐慌到了極點的靈魂。
「太陽能慢一點落山嗎慢一會就好一會就好。」
但無情的太陽緩緩按照規律落下,絲毫沒有因為這個可憐孩子渴望尋求自己的父親而改變自己既定的軌跡,甚至不願意多施捨一點光亮給她。
象徵着死亡的夜幕在天際跳起了扭曲的舞蹈,等待將最深沉的地獄和最殘忍的苦痛帶到底巢的每個角落。
她拖動着自己沉重的雙腿,將它們一下又一下地往前方堆積的垃圾上挪去。
昔日裏早已聽慣的垃圾踩動聲,此刻卻在恍惚的伽咼身周化作詭異的囈語:
「回去吧回去吧」
「夜晚要到了很危險回去吧」
「他和你有什麼關係再這樣下去你會搭上自己的命」
「你沒有完成自己的夢想你不能死」
「你不是這麼想的嗎?」
伽咼張開嘴巴,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那些虛無的囈語。
又或者說,那些囈語正是從她自己嘴裏發出的心聲。
「不不是這樣的。」
她喃喃道。
但虛無中的誑語卻更加癲狂起來。
「承認吧,你就是這麼想的!」
「沒事的,這並不是你的錯,接受這個想法吧。」
隨着無形的低語者用安慰的語氣輕吟,伽咼眼前的景象也發生了詭異的顛倒與扭曲。
「你只需要轉頭回去,那個棚子裏面的食物和水足夠用到你身體恢復。」
「你的天賦可以讓你撿到足夠維繼生活的回收品。」
「你的力量完全可以獨自在這個腐臭的垃圾堆中獨自生存。」
「你,不需要那個畸形的」
「給我閉嘴!」
「呯!」
還沒等惡毒的低語說完,伽咼的雙手重重拍擊在了脆弱的耳窩下側。
伴隨着熱辣的鮮血自雙耳流出,劇烈的疼痛和令人抓狂的嗡鳴聲強行阻絕了那些似乎是出於她幻想的呢喃聲。
而就在那詭異囈語被伽咼物理趕走後,她的大腦恢復了往日的冷靜。
與此同時,可憎的幻想也從她的眼前逃離。
在殘陽之光最後的照射下,她看到了前方靜靜躺着的拉車。
她成功過來了。
但是養父在哪裏?
雙耳的刺痛使得聽覺成為了她的負擔,在無盡的耳鳴與身軀的疼痛中,她竭力地挪動身軀尋找着她的養父。
但垃圾山實在是太大太崎嶇了,近乎廢人狀態的伽咼想要在這裏尋找生死不知的父親,和在古泰拉大海中打撈針線有什麼區別呢?
「神皇啊,偉大的神皇,您在聽嗎?」
「我祈求您,我願意奉上我的忠誠,我的靈魂,我的一切」
「我祈求您,讓我的養父讓我的父親,回來吧。」
「我祈求您」
近乎絕望的伽咼在內心瘋狂地吶喊,就像先前她祈求太陽晚點落山一樣。
這當然是徒勞
「嗯?」
就在太陽將最後一縷光芒穿透雲層時,一股刺眼的反光準確地穿過了層層障礙物的阻隔,射入了正在茫然尋覓的伽咼眼中。
似乎受到了某種感召,又或許只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她拼命地朝那個方向跑去。
中途摔倒,那就再爬起來,遭遇滿是尖銳金屬的陡坡,那就徒手攀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