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着他微微一笑:「沒事,我還有幾針就好了。不趕一點,萬一交不了貨,老闆就該不用我了。」
說完,我揉了揉眼睛,將汗濕的手指在抹布上擦了擦,仍舊慢慢的繡。
劉三兒看了我一會兒,便轉身走了出去。
我沒在意,仍舊繼續繡着手下的蝴蝶。
過了一會兒又繡好了一隻,我抬起頭來動了動酸軟的脖子,才發現劉三兒不見了。
難道他回去休息了?
自從我到了他家之後,他便在院子的角落裏搭了個小茅屋自己睡着,平時只要吃過晚飯,他就不會再呆在這間小屋子裏,我也知道他是為了避嫌,雖然覺得很麻煩他,但眼下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只希望,我能多幫幫他,就好了。
想到這裏,我轉動了一下發酸的手腕,又捻起針準備繼續刺繡,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抬頭一看,卻見劉三兒氣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頭髮上身上沾了不少草屑。
&幹什麼去了?」
他嘿嘿一笑,將藏在背後的手拿了出來。
頓時,我的眼前閃起了一片熒光。
我愣了一下,定睛一看,他的手裏拿着兩隻小小的紗布包,紗布因為洗過太多次,早就薄如蟬翼,而裏面正發出淡淡的熒光,照得我的眼睛一陣發亮。
&是——」
&火蟲!」
他笑呵呵的說道:「我剛去地里去逮的。怎麼樣,現在看得有沒有清楚一點。」
一邊說,一邊急切的將那包螢火蟲湊到我的面前。
我愣住了。
螢火蟲的光,其實很微弱,那麼一閃一閃的,有些明滅不定的感覺,卻照亮了眼前那張年輕的,俊朗的臉龐,和那臉上溫暖的笑容。
我看着他,心裏有那麼一顫。
&麼樣?亮不亮?」
&
&你把這塊繡完就別繡了,我給你照着。」
說完,他站在桌子的另一邊,兩手拎着那兩隻紗布包,好像一個燈籠架一樣站着。
眼前雖然多了一點光芒,可不知為什麼,眼睛卻有些模糊了。
他看着我道:「快繡完了,早點休息。」
&我輕輕的揉了揉眼窩,低下頭繼續穿針引線。
等最後一針繡完,已經很晚了,我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抬頭一看,卻見幫我照亮的這個男人早已經打着瞌睡,雖然還勉強撐着站在那裏,但一臉懵懂的表情,頭還一點一點的,好像啄米的雞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也生出了一點捉弄他的心思,便小聲的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趁着他打瞌睡打得正起勁,突然在他耳邊「哇」了一聲。
&
他叫得比我還響,整個人都跳了一下,連紗布包都丟了。
&哈哈哈……」
看着他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這才懵懂的回過神來,看見我一臉促狹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你幹什麼啊,嚇死我了。」
我正笑着,突然,一道星光晃晃悠悠的從眼前飄過。
兩個人都愣住了,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螢火蟲。
紗布包被他丟到地上,口子開了,裏面的螢火蟲都飛了出來。不一會兒,那些螢火蟲便圍住了我們倆,點點的熒光不斷的閃爍着,明明滅滅,好像數不清的星光點點縈繞在我們的身邊,而這一刻,我們就仿佛置身銀河一般。
好美的景致!
我看着眼前的景致,突然一陣恍惚。
曾幾何時,似乎也有過這樣的夜晚,這樣忽閃的光亮,而我完全是渾然忘我的看着這一幕風景,卻不知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的風景。
也成了別人的獵物。
如果沒有那些夜晚,那些螢火呢?
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我是不是可以一直默默無聞的做一個內藏閣的小宮女,熬到出宮,用自己的積蓄做一點小生意,嫁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也許吃不飽穿不暖,但吃不飽的時候他會剩下口糧給我,穿不暖的時候他會用胸膛溫暖我。
我慢慢的抬起頭,透過眼前的螢火,看着眼前那張年輕而乾淨的臉龐。